雲家還是舊時模樣。我牽著沐流澤的手跨過門坎時,八歲的少年仰頭望著門楣上斑駁的“雲府”匾額,忽然拽了拽我的衣袖:“娘,這裡比咱們多情山莊的門還氣派!”
“氣派的還在後頭。”沐清淺輕笑一聲,伸手替女兒整理被風吹亂的發辮。六歲的沐澗泠握著新得的糕點,正好奇地盯著庭院池塘裡的錦鯉。
我望著熟悉的一草一木,恍惚想起十年前初嫁時的光景,那時棲梧軒的鳳婭妃還在。如今棲梧軒的梧桐樹依舊蔥蘢,只是換了年輕的師妹執掌門戶。
自從三年前鳳婭妃過世,鳳青梧便離開棲梧軒,嫁給哥哥雲寒,如今他們的兒子雲烈正好過周歲。
雲家內院裡傳來孩童的笑聲,雲寒抱著周歲的雲烈迎出來時,鬢邊竟添了幾縷白發。
鳳青梧跟在他身後,褪去了當年棲梧軒的紅裙裝扮,一襲月白襦裙繡著並蒂蓮,眉眼間盡是溫柔婉轉。
“快讓姑姑抱抱小烈兒!”我笑著張開手臂,小家夥肉乎乎的小手立刻揪住我的手指。
流澤和澗泠嘴裡叫著“舅舅”“舅母”,卻只圍著小表弟雲烈瞧稀奇。
流澤擠在旁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雲烈胸前掛著的長命鎖,而澗泠則看著他手腕腳腕上的銀鈴。
江湖的風雨從未停歇,十大世家卻似紮根磐石的古木,任憑浪潮翻湧,始終穩立潮頭。
多情山莊與雲家因聯姻之故,聲勢更勝從前。沐清淺與我將兩家威名鑄得愈發堅實,兩家弟子行走江湖時,無人敢輕慢半分。每逢武林盛事,兩府車馬相連,引得眾人側目。
慕容家的變化最是令人津津樂道。慕容錦與慕容繡姐妹二人招贅讀書人的奇事,早已傳遍大江南北,成了市井間百說不厭的傳奇。
茶樓裡的說書人拍著醒木:“誰說女子不如男?慕容雙姝賽須眉!”
人們最愛講這兩位巾幗如何慧眼識珠,將寒門才子“劫”回府中,如今慕容家詩書傳世,竟在文壇也佔了一席之地。
有人笑稱:“慕容家的弓箭未鏽,筆墨又添新鋒。”
酒閣在樂君醉的執掌下愈發神秘莫測。酒閣深處藏著各路秘辛,樂君醉執掌閣中事務,情報買賣明碼標價,卻從不問來客身份。
世人皆知,只要出得起價,酒閣的情報能掀翻半座江湖,那“只認金銀不認人”的做派,反倒讓各方勢力都安心幾分。
暗夜裡,酒閣的旗幟隨風輕擺,似在無聲嘲笑眾人的窺探。
棲梧軒與汶萊齋雖不複當年盛況,但誰也不敢小覷。如今它們不過是暫隱鋒芒,朝廷的密摺往來間,偶爾透出的只言片語,仍讓江湖人不敢小覷。
誰也說不準,這些沉寂的院落裡,是否正隱藏著等待出鞘的利劍。酒閣也曾私下評價:“蟄伏的毒蛇,比張牙舞爪的猛虎更危險。”
蕭家與花家再續姻緣,喜轎在爆竹聲中相向而行,蕭鈺眼角泛著淚光,當年那個追著表妹跑去離人谷的少年,終於得償所願,將表妹花想容娶回家中。
仍記得婚禮那日,花想容一改往日的活潑,鳳冠霞帔間竟顯出幾分嫻靜。
而明月朧倚在明家閣樓窗前,獨坐飲酒,望著遠處燈火,手中團扇輕搖,不知讓多少青年才俊黯然神傷。
旁人問起姻緣,她只淡笑:“曾遇君子如皎月,此後庸流皆失色。”
自從葉回風離去,葉家不再執著於“天下第一劍”的虛名,轉而廣收百家之長,痛定思痛,新一輩弟子正揮劍練招,日夜苦練。
葉家雖然再未出現如葉回風那般驚豔的天才,但葉家劍法穩紮穩打,漸漸重拾聲望。
族老們撫摸著祠堂裡斑駁的劍痕,望著院中少年們日漸沉穩的招式,終於露出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