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
夜幕低垂時,我們站在了秦淮河畔。河面如鏡,倒映著兩岸連綿的燈籠。畫舫穿梭其間,絲竹聲隱隱約約飄來,夾雜著歌女婉轉的唱詞。遠處月堂飛簷下,確實如花想容所說,燈火如晝,遊人如織。
槳聲燈影裡,畫舫緩緩推開秦淮河的粼粼波光。花想容倚在雕花木窗旁,指著兩岸飛簷上的燈籠直嚷嚷:“快瞧!金陵的夜可比彭城熱鬧十倍吧!”
蕭靈兒被她拽得踉蹌,蒼白的臉上卻也浮起笑意,而蕭鈺早被船頭說書人的驚堂木聲勾了魂,伸長脖子聽得入神。
沐清淺替我斟了杯溫酒,澄澈的液體映著燭火,將他眼底的溫柔攪成細碎的光。
忽聽左側一條畫舫傳來熟悉的調笑:“哎喲,我當是誰在這兒賞景,原是拐帶咱們江湖第一公子的‘罪魁禍首’呀!”
花陵榮錦袍長衫繡著暗紋,嘴角掛著慣有的輕佻笑意,他搖著扇子踏過跳板,上挑的眼瞥向我。若不是臉色還有些蒼白,根本看不出他曾重傷瀕死。
我嗆得咳嗽,酒杯裡的酒濺出幾滴:“花大公子這張嘴,是要把人活活氣死?北境那一戰居然沒要了你的命。”
“哪能啊。”他晃過來,笑嘻嘻地拱手,“還沒喝上沐少莊主的喜酒,在下怎麼敢死?”
沐清淺適時地輕咳一聲。
花陵榮立刻誇張地做了個鬼臉,而後挑眉落座,骨節分明的手指順手撈過桌上碟子裡的花生米,指尖叩擊發出清脆聲響:“阿洛好大的威風,江湖傳聞你擄走沐少莊主,這些日子多情山莊外哭聲震天,多少名門閨秀抱著絹帕抹淚,江湖女俠時時長籲短嘆,你說說,這罪孽你不擔誰擔?”
“要你管!”我抄起身旁花想容的團扇作勢要打,卻被他靈巧躲過:“花陵榮你這般閑,不如去給那些姑娘們遞帕子?”
他摺扇一收,抵住下巴笑得促狹:“我倒是想替你們分憂,可那些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張口閉口都是‘沐郎’,我這遞帕子的手,無論如何也伸不出去啊!”
花想容在旁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打翻酒盞:“活該!誰讓你總像個花花公子一般!”
“天地良心!”花陵榮誇張地攤開雙手,忽然壓低聲音湊近,“不過說真的,你倆如今這般形影不離,就沒聽見過什麼風言風語?”
他故意拖長尾音,瞥見沐清淺倚在窗邊含笑注視,突然話鋒一轉,“不如讓沐少莊主評評理?這被人強擄到底是禍是福?”
“禍也是福。”沐清淺抬手接住他拋去的花生米,喉間溢位輕笑。
我臉頰發燙,團扇狠狠拍在桌上震得酒盞亂晃:“花陵榮!信不信我現在就用迷藥把你丟進秦淮河喂魚?”
他笑著後仰避開,扇子“唰”地展開:“使不得使不得!我這張臉沉了河,金陵城的姑娘們可要把你生吞活剝咯!”
話音未落,他已踩著木梯翻身躍上二樓,只留一串帶著戲謔的笑聲,混著秦淮河的槳聲燈影,散入沉沉夜色。
一旁的蕭靈兒突然斂了笑,目光在我與沐清淺之間來回掃了掃:“姐姐,你若是用雲二小姐的身份,那自然是與沐少莊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若頂著離人谷的身份......”
“如何?”我眯起眼睛。
“怕是配不上多情山莊少莊主,畢竟那些江湖上的前輩們,可最是講究門第。”
包廂裡驟然安靜。沐清淺把玩花生米的手頓了頓,我則直接拍案而起,皺起眉反駁:“什麼門第不門第?十大世家說到底不過都是前朝餘孽,我根紅苗正的離人谷出身不比這些‘亂臣賊子’幹淨?”
這話聽得在場眾人目瞪口呆。
話落,沐清淺低笑出聲,伸手攬住我的肩:“是,分明是我高攀了你,你願對我垂青,我可是求之不得。”
看看我們,蕭鈺突然仰天長嘆:“得,你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倒是絕配。不過話說回來,江湖本就是個是非地,與其困在規矩裡,倒不如隨心一遭。”
我與沐清淺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他握緊我的手,壓低嗓音:“阿洛,無論你是雲萱還是阿洛,於我而言......”他的呼吸拂過耳畔,“都是此生足矣。”
遠處畫舫上,歌女正在唱《牡丹亭》,婉轉的嗓音,莫名讓人心頭發軟。吳儂軟語順著水流飄來,兩岸燈火璀璨如星河墜入人間,將所有的擔憂與玩笑,都揉進了金陵秦淮河的夜色裡。
小劇場:
花陵榮:話說認識你們倆的人都知道阿洛就是雲萱,這傳聞不是無稽之談嘛。
阿洛:不是啊,認識我們的都是十大世家的精英,我記得十方會盟我還是離人谷少谷主身份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