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花片落時粘酒盞,柳條低處拂人頭。
第五十八章
西湖岸邊的梨花開得正好。我斜倚在一艘畫舫上,看沐清淺執筆描繪兩岸春色,墨香混著碧水漣漪,恍惚間竟覺得往昔的腥風血雨都成了一場遙遠的夢。
直到西湖的煙雨看膩了,我便要拉著沐清淺啟程離開。
沐清淺察覺到我的心思,輕聲問:“想去哪裡?”
我指尖摩挲著蕭鈺上次來信時夾帶的私貨,那家夥在信裡把彭城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美食遍地,饞得我心癢難耐。
他笑著安排人出發前往彭城,伸手替我係好披風帶子,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我的下巴,惹得我耳根發燙。
官道上塵土飛揚,遠遠望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男子銀甲玄袍,劍眉星目,不是哥哥雲寒又是誰?
“哥哥!”我沖他招手大喊。
雲寒勒住韁繩,停在我們面前,鬢角沾著未化的晨露,身後跟著一隊鐵甲兵,他冷峻的眉眼在看到我時柔和了幾分:“我正要回去,你們這是要去哪?”
“我去彭城找蕭鈺玩。”我眨眨眼,裝作不經意地問,“鳳姐姐的傷全好了?”
雲寒神色冷漠,語氣平淡,彷彿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嗯,她的傷已無大礙,前日回棲梧軒了。”
他的語氣冷得像深冬裡結的的霜,我的目光卻不自覺掃過他腰間晃動的平安結——正是當初鳳青梧親手所贈,紅線已經有些褪色,卻依舊系得端正,顯然是有人經常摩挲所致。
我在心裡偷笑,面上卻正經道:“那就好,那就好。”
雲寒看我一眼,轉頭對沐清淺道:“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遠處,不知說了什麼。我伸長脖子,豎著耳朵想聽個只言片語,卻只見沐清淺先是皺眉,繼而輕笑,偶爾應上兩句,最後竟點了點頭。
待他們回來,我立刻纏著沐清淺追問,可沐清淺只是笑著揉我的頭發:“沒什麼要緊事,快收拾收拾,你不是想看彭城夜景嗎?”
無論我怎麼軟磨硬泡,他都顧左右而言他,氣得我直跺腳。
“黃河襟帶,群山拱衛,彭城一派繁華。”
蕭家大宅正位於彭城,氣派非凡。朱紅大門還未推開,就聽見蕭鈺清爽明朗的聲音:“阿洛,可算把你盼來了!我就算著你這兩天該來了!”
他一身月白勁裝,腰間玉佩隨著動作輕晃,花想容蹦蹦跳跳地跟在身後,還未走近就咋咋呼呼地喊:“喊那麼大聲,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呆子嘛!”
被他們二人領著進得大門,穿過迴廊,轉角處傳來環佩輕響,素衣女子扶著丫鬟緩緩走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蕭家三小姐蕭靈兒。她蒼白的面龐上泛著些許紅暈,卻掩不住眉眼間的清雅,比起蕭然多了幾分靈動,比起蕭鈺多了幾分沉著。
“多謝姐姐的金蟬蛻。”她淺淺一笑,輕聲道謝,聲音如溪水般清透,“如今我已能在花園散步,還能陪著母親聽曲兒了。”
我客氣了幾句,便聽蕭鈺拍著胸脯,一副東道主的架勢:“走!彭城最熱鬧的夜市,最香的烤肉攤,還有那會說評書的瞎子老頭,我帶你們逛個遍!”
花想容歡呼一聲,拽著我就往前跑,沐清淺跟在眾人身後。歡聲笑語回蕩在彭城的街巷間,彷彿連風都染上了歡快的氣息。
蕭鈺帶著我們逛遍彭城,夕陽將彭城的青石路染成琥珀色時,他指著城中繁華的煙火氣息,人潮湧動,得意洋洋地說:“瞧見沒?湖水碧波,龍山聳翠,這彭城的美景,比西湖的煙雨可氣派多了!”
花想容翻了個白眼,卻悄悄往我手裡塞了塊紅豆糕:“別聽他吹牛,‘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我們花家所在的金陵可是帝王之都,真正的繁華之地。阿洛,你要來金陵看看嗎?”
於是,彭城的煙火氣還未散盡,花想容便風風火火地拉著我們啟程前往金陵。
“你們一定要看看秦淮河的夜景!”她一路上喋喋不休。
金陵城的暮色裹挾著水汽漫過朱雀橋,秦淮河上畫舫穿梭,燈籠陸續亮起,將河水染成流動的胭脂色。
花想容雀躍地指著對岸飛簷翹角的樓閣:“快些!晚了可要搶不到畫舫最好的位置!”
她裙擺翻飛,像只美麗的蝴蝶般領著眾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蕭靈兒被蕭鈺護在中間,不時被街邊小販的吆喝聲引得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