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華池這十日來,沒入宮沒說話,將自己鎖在屋子裡,神神叨叨地抱著一具焦屍。
哪怕皇上暴怒也毫不影響,他們都說,七殿下瘋了,大概癲病又犯了,指不定是被大火燒壞了腦袋。
他一開始不吃不喝,景逸實在沒辦法,硬是讓人將他打暈,以口渡食,一口口餵了些稀粥給昏迷中的邵華池,才堪堪保住邵華池的命。
可邵華池醒來就將胃裡都吐空了,短短几天,瘦了一大圈,臉頰凹陷,卻顯得稜角分明,那半邊天仙容顏越發絕美了,但此刻無人注意他長得是何模樣。
邵華池一旦醒來,就抱著那具漸漸開始腐爛的焦屍不言不語,他甚至已經不在乎被人看到毀容的半張臉,輕輕蹭著那具焦屍,短短几天,原本烏黑的頭髮居然有了銀絲,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半黑半百,令聞者心酸。
他珍惜地摸著懷裡的人,輕輕的,那張已經完全看不出五官只有一團焦黑的臉,絲毫不覺得噁心,輕輕地吻了上去。
“都是我不好,來的太晚了,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那麼糟糕,也只有你不嫌棄,別拋下我……好不好?”
“我怎麼忘了,你才十三歲,我怎麼能放任你一個人去涉險。”
“等你原諒我了,是不是就會醒來?”
“我好想你……”他空洞的眼,看著外面的鵝毛大雪,是令人心碎的死寂。從醉仙樓找到這具屍體後,只要有人提下葬,邵華池就會像瘋狗一樣逮著人就踢打,他本身武力值就高,一般人哪裡是他的對手。
這幾天他已經有了意識,輕易不讓人打暈,景逸想要再灌粥也是找不到機會。
從抱人回來後,他沒掉過一滴淚,沒有胃口吃下任何東西,只要吃了就能反胃出來,身體已到達極致,手卻始終放不開人。
他有些語無倫次,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只是想說點什麼……
不說什麼,他怕懷裡的人再也醒不來了。
“我從出生開始就沒人期待過,在前七年我天天都想死,梁成文還沒進宮,毒素也沒控制的辦法,那毒讓我每天都像被火烤焦了一次又一次,毒素無處排洩,身體時不時發臭長包流膿,那樣活著好痛苦,但我不能叫不能喊,哪怕咬斷牙齒也要吞下去。母親怕失寵,怕我再次被害,不能接近我,下人們嫌我這個皇子噁心,把我扔在了房間裡慢慢腐爛,整個屋子都是我的臭味,我就像一具腐爛了的屍體,日復一日都在等死。但我命硬,熬過來了……老二、老八、老十二總是想著法子折騰,我還記得那日是我的生辰,是母親吩咐人給我做的長壽麵,老二把那面扔到自己腳下,麵碗碎了,我若想吃就要爬過他□□,我想吃,我就要忍,其實我有時候盼著他們把我折騰死了也好,我好累,到底為了什麼還苟延殘喘……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性格,但我沒辦法,習慣了,改不了了,不這樣我撐不下去了?你一定不知道,那天你從門牆後出來,對我笑的時候,我在你眼裡看不到任何鄙夷和厭惡,你就像故事裡的仙人,我當時就想著,能對我這麼個廢人都好的人,定然壞不了,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把你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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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生氣了……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傅辰,啊……”
“傅辰,對我說幾句話吧,我……我快撐不下去了……”
“只要你好好的……”
他柔滑的半邊臉,眷戀地蹭著屍體凹凸不平的黑色溝壑表面。
在門外,聽到邵華池的自言自語絮絮叨叨說著生活瑣碎,從來不知道乖張的七皇子還能這樣囉嗦,李嫂捂住了嘴,不讓哭聲溢位來。
站在李嫂身邊站著一個男人,推開門,走了進去,透著一絲鐵般冰冷。
外面的冷風捲著雪,呼嘯進入室內,邵華池無知無覺地依舊抱著,輕哼著傅辰在他還是傻子的時候哼的搖籃曲,殘破不堪的音調在屋內伴著呼嘯的風斷斷續續響起。
“他已經死了。”男人似乎怕刺激不夠,又重複了一遍,“傅辰,死了,別再自欺欺人了。”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心高氣傲的七皇子嗎?”
沒人敢在邵華池面前提傅辰死了。
男人的話,好像突然讓邵華池意識到了什麼,他無神的眼好像忽然被什麼給刺激了,迸射出寒冷的光芒,憎恨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沒死!”
邵華池完全沒意識到,就是眼前這個人,阻止了他進入火場,那時候的他,眼底映不出他人。
景逸過來,搶過邵華池懷裡的人,幾日的飢餓,胃裡空蕩蕩的邵華池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
“還我,還我,把他還給我!”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只是盯著那具焦屍,被景逸一個耳光打了過去,邵華池整個人撞到了椅子上,頭部磕到椅角,血流如注。
景逸一看,蹙著眉,他並不想傷害邵華池,如果不是邵華池太不爭氣,幾乎要毀了嶸憲先生十多年的佈置,他又怎會失控。正要過去扶邵華池,不料剛才撕扯太厲害,邵華池用力過猛,那焦屍脆弱的脖子咔嚓一聲,斷了。
那頭從半空中掉落。
咕嚕嚕,滾落在地上。
“啊—————”邵華池瞪大了眼,額頭的鮮血劃下,沿著眼角猶如血淚,撲過去,緊緊抱著那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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