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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小攤,生意不好,很是蕭條。
一個入卷魂都沒來。小攤就根本沒有開張。不過即便如此,夥計還是習慣性地點燃了爐灶,他用小火煮開了那鍋湯水。那鍋湯水咕嚕嚕翻滾,蒸汽不斷地頂開鍋蓋。鍋蓋縫隙中透進來的冷氣又把熱氣凝結成水珠,又滾落回鍋中,這種迴圈往復的熱氣從縫隙裡時不時就冒出來,看著很是香。大概確實是香的。
若是在以往,這種香味或許還能招來一些嘴饞的小鬼,小鬼們喜歡躲在黑暗中眼饞,卻不敢動,等著黎明將至,他收攤,然後才伸出青白細瘦的小爪子去撿拾殘渣吃。
可惜時至今日,自從青銘接了引路人之後,那些小鬼都被他好好安置在了忘川途的暫留地。暫留地黎明多得是好心的暫留魂照顧。既然可以體體面面坐下來吃好吃的,何必還來眼饞他的?幾乎是一夜之間,那些小鬼就從忘川途失去了蹤跡。
看吧,就連忘川途,也總有等到改變的一天。唯獨不變的就是他。和他的小攤子。
更何況這種的攤子,放在那些暫留魂來看,就是什麼‘三無’。她們好心的收留了那些小鬼,給他們擦乾淨臉,端上好看又新奇的食物,讓小鬼們從狼吞虎嚥的吃到斯斯文文從從容容。直到接受曾經眼饞的小攤‘不乾淨’‘三無’的概念。
夥計不服,幾次跟青銘吐槽,他這可是百年老字號。三無?豈有此理。
青銘當時回答他:“放在陽間,你這樣的百年老字號幾百年沒有發揚光大,就表示東西不行。禁受不住人民群眾的味蕾考驗。適者生存.....你這樣的小攤,沒有在時代的浪潮中振興,就會在時代的浪潮中消亡。你之所以能在忘川途存在百年,不過原因就是一條:沒有競爭對手。一家獨大。”
青銘保持著自己生前的經商天賦的思維模式:“你這樣的店,首先存在就不合理。第二,沒有競爭對手,也就沒有了危機感和對顧客的熱忱。——如果是我,我就會開三家店,讓三家店競爭,推陳出新,既活躍了市場,我也能夠賺到三份錢。”
夥計對於青銘的意見給予了冷漠的反應。他反問青銘:“那陽間的人民群眾,吃了百年老字號的東西,會給錢吧?”
青銘理所當然地回答道:“當然。”
夥計又反問:“那你見我這家‘百年老字號’什麼時候收過錢呢?”
夥計特意把百年老字號五個字咬字咬地特別重。
青銘攤手,他這個動作讓夥計在短時間內以為自己問倒了青銘。畢竟在他的認知裡,攤手這個動作表示無話可說,同時也在預設對方的言語無懈可擊。
可惜不是,在現代的陽間,攤手這個動作,更多的代表‘無語’,‘無感’,‘不屑’。
而青銘表示的是第一種。
青銘說:“那忘川途的東西,有什麼是需要錢的呢?”
夥計啞然。
半晌過去,夥計回應了青銘一箇舊派認知中的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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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途的夜,總是比白天要漫長的。
這對於夥計來說,尤其如此。大概是因為無聊。無論是他經歷了多少重複的歲月,可是因為他自身的不變,時間的定律在他身上根本起不到作用。
他當年覺得黑夜多麼漫長,如今還是覺得時光多麼漫長。
一個晚上,可以煮三十鍋子的湯。
而往往,他平均每一個晚上,都只會端出去兩份的食物。
除了那幾年之外。
那幾年。他生意很好。
一個晚上,能煮完三十鍋的湯。
剩下的餘料,還有數不清的嗷嗷喊餓的小鬼爭搶著吃掉。青銘忙的不可開交。暫留地都幾乎成了收容所。青銘那些年,沒有一個黎明是輕鬆的。
那如此對比,還是現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