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街道,訪村委,探企業……
一路上,市政府調研組風風火火、馬不停蹄。
按理說,政府幹這樣的實事,應該受到廣泛歡迎才是。
但是今天卻怪事樁樁,不僅老百姓不理不睬、避之大吉,基層幹部也顯得冷冷清清。
背地裡,人們都在說,調研調研,調研個屁,上面不曉得調研了多少回,屁事沒有。這些當官的都一個吊樣,就做做樣子,擺擺架子,走走過場,沒幾個真心幹事的。有的基層幹部更是不屑一顧,認為市長親自下來搞調研,小題大做。
這些背後的事,龐月明是不知道的,可葉雲和蘇湄卻沒少見到百姓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聽見百姓們罵街的話,兩人只是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並沒有說些什麼。
烈日炎炎,芭蕉冉冉。
寧州彷彿變成了西遊記裡面的火焰山,讓人很想祈求出現一個孫悟空去向鐵扇公主借芭蕉扇,扇除所有的火氣。然而,神話終歸是神話,孫悟空固然沒有,芭蕉扇倒是存在的,但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會選擇空調。
人還可以躲進冷氣房避暑,但狗就沒這麼幸運了。
聽說有小狗的舌頭因為伸出過久,而出現肌肉抽筋的現象。
蘇湄漫步於斜陽河畔,右手撐著傘,左手拿著一把小摺扇輕輕扇著,宛如宮廷美人。
小摺扇很精緻,上面據詞而畫,畫有易安居士的一句:誤入藕花深處,驚起一灘鷗鷺。
葉雲懶散地跟在她後面,掏出一根菸點燃,抽一口,很享受菸草所帶來的辛辣刺激感。
河風清爽,加上河岸綠樹成蔭,炎熱的天氣並沒有令二人鳳狂龍躁。
此時,葉雲已經解開了紗制白襯衫上面的幾個釦子,隱約露著胸部健康的肌膚。
項前的那塊“上弦月”白玉,在陽光下爍爍發光。
興許是熱的緣故,又或許是方才公車上的尷尬勁未退,蘇湄的清美美容顏隱約有些紅暈,幾縷青絲散落在臉側,被汗水涔溼,如同雨後的青柳,煞是好看。她往葉雲那邊挪了挪,將他也遮在傘下,兩人的手臂偶然間會碰在一起,觸感冰涼,一種別樣的感覺始終在心裡某個角落流溢著,說不清、道不明。
“葉雲,知道這條河為什麼叫斜陽河嗎?”蘇湄側臉看著他,微笑道。
葉雲下意識望了眼右側的清澈河水,搖搖頭。
“據《寧州府志》記載,這是出自隋煬帝的《野望》。隋煬帝暢遊江南,途徑此處時,詩興大發,揮筆而就:‘寒鴉千萬點,流水繞孤村。斜陽欲落去,一望黯銷魂。’”蘇湄也望向了旁邊的斜陽河,輕聲道,“這裡曾是寧州最著名的地段,秀色可餐,迷戀於其中,如欣賞清秋月夜之畫,雅緻婉然。可惜後來被日本佔據了,這裡就成了寧州人的夢魘。”
葉雲靜靜聽完,深吸一口煙,皺眉黯然默慮,心中泛起一股酸意,直搗靈魂深處。
這個民族那段刻骨銘心的傷痛雖然已經漸漸遠去,卻仍然讓人歷久彌新,不能忘卻。
那種痛入脊髓的悲傷,深深植入了這個古老民族的根裡。
記住不是為了仇恨,而是鞭策。
蘇湄看出了他的心境變化,便不露痕跡轉移話題,微笑道:“今天能見到你,還得感謝你媽媽,要不是你想去看看她住的舊跡,我還不知要在那樹下等幾天呢。跟我說說你媽媽吧,和你認識有一段時間了,都沒聽你說過她,不過,在我心裡,總覺得她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你又知道?”葉雲玩味問道。
“這是女人的第六感,好不好?”蘇湄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其實你這樣並不公平。” 葉雲停下腳步。
“嗯?你說什麼?”蘇湄對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沒有反應過來,黛眉微揚。
“我是說,你只靠第六感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是不公平的,正如你用第六感認為我是一個好人。人是一種極擅於偽裝的動物,誠實到近乎憨厚的男人可能就是一個連環殺人犯。對於女人,好色的男人可能有了抵抗力,貌似老實的男人卻未必經得起一點點引誘。”葉雲陶醉地吐出一個菸圈。
“會嗎?”蘇湄凝望著那個菸圈。
“嗯,你沒聽過‘盜蹠之犬,亦吠堯舜’嗎?”葉雲輕聲問道。
“什麼意思?”蘇湄不明白。
“盜蹠是古代很有名的盜賊,他養的狗,即使碰到堯跟舜這樣的聖人,也會照樣吠的。”
蘇湄兩彎罥煙眉一蹙,咬牙切齒道:“你的意思就是說,我是狗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