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還活著,頤安堂要回來了,現在被袁滿經營的不錯,你當初沒有白救他。黎家發生了些變故,但是垮不了,就算日後難以為繼,我也不會讓你泉下拮據。”
林停晚覺得這話有點奇怪,心念一轉又沒想出點什麼。只跟著鬱熠朝一起祭拜,鬱熠朝又說些了家長裡短的瑣事,以前他並不是這樣的人,小時候他話少,也不關心家族鄰裡,長大了負上了責任,關注的倒是多了起來。這些瑣碎的家常將這個人的冷意削弱了不少,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傲然被悉數掩起。
林停晚看著鬱熠朝稜角分明的側臉,透過他俊朗成熟的面容深望,心中難過,世俗的生存讓他戴上了面具,掩蓋了鋒芒,無意間露出一二還殘留著昔日的傲氣。
一個烏胡戰爭便不能原諒自己,生意上那樣多的腌臢事情,他該如何折磨自己才能維持住表面的平靜。大漠中他重新帶上面具,說“相貌醜陋,不便示人”,是這麼多年都不肯寬恕自己嗎?
明明他已經是這樣好的人了,明明他也身不由己,明明他被命數砍得遍體鱗傷。
很多人與他虛與周旋間只知道鬱老闆有著不同尋常的氣質,可誰又記得他曾經也懷著經世報國的信念寒窗苦讀十幾載。那些紙墨裡的風骨最終只能深深融彙在犀利的筆鋒中,在看不清也走不明的深夜,寫在一句句生意經裡。
避過了所有的苦難,只一句“過的很好”,一句“上天眷顧”,說盡所有。
直到蠟燭燃盡,兩人才從祠堂走出來,迎面對上提著一兜糕點的黎見恩。
“我緊趕慢趕回來……”剛縱馬飛馳回來的黎家小少爺大氣都不帶喘地扯謊,“一炷香前……”
撒謊了但是沒完全撒謊。
林停晚作勢去接那包點心,被鬱熠朝攔下,“勞煩黎少爺送一趟吧,以後每月給我母親開個小灶,點心的錢,不知用日然樓來抵夠不夠?”
夠?可太夠了啊!夠給鬱母送十輩子的點心!
“不是,你把日然樓盤下來了?”黎見恩詫異,就算是他兄長在世時,要啃下一個地頭蛇的鋪子亦是一件難事,更不要說資金的周轉。
而鬱熠朝就像買了個點心般,不解地問:“不夠?”
“夠夠夠!簽字畫押!”黎見恩的腦子飛速成長。
“樓中的姑娘和夥計沒有遣散,你是老闆你做主,以後經營些正經生意。”鬱熠朝囑咐,“還有,樓的名字改了,太難聽……”
“好好好!”黎見恩滿口答應,相當於白嫖了一個大寶貝,樂不顛地要留二人吃晚飯。
一直住在黎府中照料的鬱熠朝拒絕了,“我們,該回家了。”
“天色已晚……”
“無事,快馬加鞭趕得回。”
林停晚從祠堂出來便關切著鬱熠朝的一舉一動,本著關心關愛的原則,他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說,鬱熠朝說什麼他做什麼,盡管他算了一下路程兩人回到涇關可能已經後半夜了,他還是從馬廄牽出了馬。
算了,他剛和他娘說過話,正難過著,說什麼是什麼吧……
夜色濃重,月光皎然,曲徑森寂,馬蹄悠然。明明黎家馬廄裡有不少良駿,兩人非要擠在一匹上,因此走的格外慢。
一個時辰過去,才剛走出立揚!
林停晚又預估了一下時間,覺得他們明天中午前能進涇關城實屬“快馬加鞭”。
算了,他眼睛不好,最近又忙著族內鬥爭,說什麼是什麼吧……
於是兩人一言不發地趕路,不緊不慢的行人和黑夜形成反差,在荒無人煙的小路上竟升起旖旎。
這也不能怪黑夜和羊腸小路,更怪不得費心費力費勁的獨馬,鬱熠朝在後面抱的太緊了,林停晚高超的眾馬技術根本無法施展,只能蜷手蜷腳地安靜如雞。
算了,他身體有恙,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然後等林停晚反應過來,兩人已經走錯了路線。
算了……這算不了!
“阿朝,這……不是回鬱府的路線吧。”他輕輕打破安靜美好的氛圍,仰頭問。
鬱熠朝帶著月光低頭:“不回鬱府。”
“你不是說回家?”
“嗯,回林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