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鰲眼神瞥到林停晚,鬱熠朝的事從不避諱,“有事直說。”
聶鰲糾結一番,有挑有撿道:“白義信約華宿見面,還沒回來。”
鬱熠朝微微錯身,林停晚自覺松開扶著他的手。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微妙的動作,“為何去見白義信?”
“他認出祥雲琉璃聚寶盆曾是華家與白家交好的象徵物,一共兩只,另一隻……”
聶鰲不敢說了,近身壓下聲音在鬱熠朝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林停晚明顯感到鬱熠朝身體一僵,而後冷硬道:“何處?”
鬱熠朝轉過身想著如何措辭和林停晚解釋,還沒開口手裡一涼,是一把匕首。
“處理好再編故事給我聽,帶傷回來我就要問問流風閣的這些人怎麼辦事的。”
鬱熠朝不想讓他知道。
這種感覺讓林停晚又想到了被刺客誤傷那日的情景。鬱熠朝也是如此諱莫如深。和鬱熠朝相處久了,林停晚逐漸摸索到了規律,他們都心照不宣地保守著各自的底線,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鬱熠朝說“人要為知道的秘密負責”。平心而論,林停晚覺得還過不明白自己這一生,何談對鬱熠朝指手畫腳。只是他放手的時候總是心中發堵,無端升起失控的無措。
他望著鬱熠朝和聶鰲的背影消失在盡頭,轉身離開在黑暗裡。
——
光亮將湖心島映照得宛如一刻浮在幽靜水面的夜明珠,燈火聲色中風一吹,就要將其淹沒。
人聲鼎沸的熱鬧始於白黎兩家趁著壽宴的合作交易,在一聲尖叫中被打破。
“刺客!有刺客!”
“護院!護院在哪?!”
“黎老闆?快去叫大夫,黎見堯被箭刺傷了!”
好在白義正這個年紀坐到這樣的位置也算身經百戰,他熟稔地指揮著下人,喊來本就集結訓練有素的護衛,一手捂住黎見堯胸口的箭矢,還不忘安慰臺下的眾多商人老闆們。
“無事無事,小問題,黎老闆傷的不重,皮外傷皮外傷,大家別慌張!”
然而收獲甚微,人頭攢動,擁擠異常,受邀的與會賓客無頭蒼蠅般四處抱頭亂竄,有一人試圖踏上長廊離開清波島,被一箭射中小腿,當場癱倒在地,眾人見狀再不敢上前,只能瑟縮在島中央,驚恐不已。
和島上的慌亂相比,岸邊不遠處停泊的小舟上閑適異常。這裡湖邊離著房屋較遠,周邊沒有多少燭火。但是舟上的人一席亮黃,在夜裡也十分顯眼。
林停晚大搖大擺地走近,舟上的人頗為驚慌,做出棄舟而逃的態勢。
“少演點戲,玥然。”
玥然轉回身體,一撩下擺,繼續恢複剛才的坐姿,平淡地驚訝:“林大人這麼快就追來了?”
“不是正合你意?我不來你才應該驚訝吧,出來搞個偷襲,怎麼不點個火折提盞燈?鬱熠朝眼睛不好都看到了。”正經人誰夜襲著色如此靚麗?
“故意引我過來,要是不肯說實話,就不必耽誤我時間了。”林停晚先打預防針。
玥然:“我這是救你,阿晚,你自己看看現在島上都亂成一鍋粥了。”
林停晚居高臨下地望著玥然,嗤笑一聲,“玥樓主玩個花樣也要藏著掖著?我不能見?”
偷溜進白府,趁機行兇,還要意圖明顯地將自己引來,玥然此次下了血本,但是意欲何為?
此時此刻,在昏暗的光線下,玥然反而一臉坦誠起來,“阿晚,我確實隱瞞了一些事情,你想知道什麼?”
他想知道什麼?他什麼都不想知道。他來參加商會只是替皇家賣破爛兼照顧太子游玩,中途死了個耿奎、死去的倒黴蛋還被搶了家,遇上了一些流民、刺客,還有幾個被冤枉的替死鬼,死了個婦人,還有個一心恨嫁給錢財的痴心女,甚至他還被冤枉過幾次,但是好在身居要位,也不會輕易被扳動。
這一樁樁一件件,和他其實都沒有關系。替人辯護是看到向二柱好像看到了曾經流亡的自己,不忍心才伸一把手。鬱熠朝的事情他視為自己的事,姑且不論。楚言被殺,整一件事,即使他知道其中有不少貓膩,但他本心竟不願多涉足。
“我並不想知道。”
林停晚的語氣很輕,沒有力量地墜落,玥然卻驀地感到一陣無力。她突然大笑起來,映著遠處的嘈雜的人聲顯得格外刺耳。
“這麼多年了,林停晚,你還是這個老樣子,就像我在牢裡問你生死,你也說無所謂。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有問題,卻從來不找我對峙,是你林大人覺得我根本激不起你死水般人生的一點漣漪嗎?”
“這是你的路。”
“那你就不怕我暗中給你使絆子?我編的故事好聽嗎?你是不是恨不得立刻追到異香的主人,追問出殺害你母親的兇手,迫不及待地手刃仇人……”
“然後毫無眷戀地離開這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