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今日我還要自己獨自撐船,不知道要撞上多少樹杈子。”
林停晚從來沒有因為努力活著受到過表揚和感謝,這些年他東躲西藏,茍且偷生,怕是不知有多少人因為他還活著而咬牙切齒。以至於時間長了他自己都快忘了,頑強地活著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更不要說還有人惦念著,期待著再見。
他心中動容,鼻頭一酸。
有時他真想告訴鬱熠朝,不要再如此遷就縱容自己了,這容易讓他産生一種心動的錯覺。
如果按照時清的喜歡標準,他早已經喜歡的死去活來了。但是林停晚覺得事實可能有所偏差。因為他孤身一人,所以鬱熠朝的出現就填滿了他的全部。但是他是個男人,鬱熠朝也是,這可能只是一種兒時的慣性,並非情動。
好在掩映在氤氳的水汽中,他稍縱即逝的悲情和糾結很快消散,並未表現出異樣。
“你撞不撞上樹杈子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再不坐下,咱們兩個都會落水。”他開口還是有些發悶,只能調笑著將人支開。
如果林大人真正試過煙蟬綾,就會知道這種料子清透地幾乎視若無物,遑論這裡光線溫和,面對的是所愛之人,鬱熠朝能把他全部的神情收入眼底,融化成溫柔的清波。
但是他還是剋制地抽回手臂,聽話地後退到小舟另一邊坐下。並且貼心地轉移話題:“玥然那天晚上沒說實話。”
“你也聽出來了?”林停晚有些吃驚鬱熠朝的觀察判斷。
他與玥然相識多年,知道她不是如此不理智的人,能坐上月然樓主,將其經營成首屈一指的情報集散場所,不會隨便來個身份不明的人就放在樓中養護。更不會任其逃脫。
“阿晚,我不是要故意挑撥你們之間的關系,但是我要說的話你可能得進行一些深思,你是不是真的瞭解玥然。”鬱熠朝面色莊重,“你不覺得,她那晚在月然樓裡講的故事,只為了講給你一人嗎?”
水面的濕氣加重,林停晚霎時驚出冷汗。
確實如此。為何他當時會如此激動,仔細回想,每句話,都是玥然的引導。她問自己是否會救人,是知道他在意鬱熠朝的眼光,她提及監牢,也是要將他暴露在光下。
還有這個女殺手,兩個月前來到白水,剛好是大漠中女老闆逃走後的日子。又十分趕巧拿出異域的香,如若是女殺手留下的,為何不早早拿出來給林停晚,她明知道林停晚對此香的在意。偏要在最後一刻拿出,真的只是為了保住月然樓的名聲?
鬱熠朝說“她講的故事”,是了,如此環環相扣的事情,果真會如此碰巧全部和林停晚有關?還是為了吸引住他喪失理智的手段?
鬱熠朝見他想到了個中原委,也不便背後嚼人口舌,只提醒道:“我更傾向於殺害耿奎另有其人,而且此事,必定與玥然有著藕斷絲連的牽扯。”
林停晚雙手緊緊攥著船槳,面色緊繃。
鬱熠朝高深莫測地寬慰:“無事,很快就會知道了。到地方了,拉我一把。”
——
溪寧是一個很小的城,佔地還不到白水的十分之一,但是依山傍水的先天優勢讓這裡風景優美,適宜遊覽避暑。這裡的水路雖不及海上寬闊,卻是溝通南北的捷徑,許多軍隊會在此取道,軍爺們休憩整頓時便會留下一些錢財,和孩子。
戰爭多發的那幾年,在溪寧,有三樣東西最為盛行:秋天的紅楓、煙花巷柳和滿街跑的孤兒。
近些年來戰事漸少,軍隊也鮮少路過,這座小城才恢複了一些寧靜。只是煙花之地的盛名延續了下來,這裡的姑娘仍被南來北往的行人惦記著。
一上岸,兩人就感受到了淳樸而熱情的民風。在被數不清第幾次觀望拉扯後,鬱熠朝建議:“換條路?”
“我現在理解了你小時候給我講的一個詞……”林停晚一臉壞笑看著他,“擲果盈車。”
鬱熠朝:……
“別空擲了,咱們去這裡最有名的煙花之地,感受一下。”
林停晚站在揚綺墟樓前後悔不已,他就不該嘴欠調戲鬱熠朝。
那人還在解說:“揚綺墟,溪寧乃至全容州,最負盛名的——妓院。聽聞裡面的姑娘雖性格迥異,但個個都相貌極其出眾,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絕色的天姿,人人身懷絕技、多才多藝。而且今晚還請來了神秘佳人,可遇不可求的好時機……”
林停晚撇撇嘴,“鬱老闆真是如數家珍,來過不少回?”
“那倒沒有,我來這種風塵之地向來只點一個人。”
林停晚心裡竟然有些悶——還真來過啊。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一個正常而富有的男人,一個正常而富有且英俊的男人……
鬱熠朝側頭悄聲道:“我只點頭牌——晚晚。”
過了半個多月了,還要把在歡宜苑的事拿出來調笑一番,林停晚氣的牙癢癢,真想當場給鬱熠朝一拳。而鬱老闆毫不知情,還慷慨地掏出腰包請林停晚最貴的神秘佳人。
老鴇對於矇眼但是慷慨的貴公子趨之若鶩,正要介紹介紹樓裡的姑娘留住回頭客,便被鬱熠朝邀請進雅間。
老鴇惶恐:“公子,老身已經十幾年不做這樣的事了。”
鬱熠朝:“沒有的事,等佳人的時間還長,想著聊聊天,瞭解一下溪寧此地,好博美人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