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不舒服?”陸珩沉聲問,觀察著蘇煜狀態,手指按向呼叫鈴。
“不用。”蘇煜攔住他的手,“19床和23床需要重點關注,19床杜聰,高致敏腎移植,在做靜脈免疫球蛋白和利妥昔單抗,他年齡小,高劑量免疫球蛋白要分開輸注。23床——”
“23床樂寧寧,馬蹄腎並腎母細胞瘤,因為雙腎相連,血供和回流可能相通,有向對側轉移的可能,手術要好好規劃。”陸珩代替蘇煜開口。
“她還沒達到手術條件,我會仔細考量,你先休息,身體好些,我們再商量。”
“我們應該不用商量。”蘇煜看他一眼。
“聽說你在霍普金斯已經有終身教職,引進你花了大價錢,這種手術,你沒必要和誰商量。”
話看似中立卻冷漠,陸珩再一次感受到蘇煜對自己的抗拒。
可他,卻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始終無法從蘇煜身上轉開注意力。
陸珩從小就是個嚴謹理性、喜歡獨處的人,跟誰都沒有太深感情,也不喜歡跟人産生任何瓜葛。
但也是從小,他感到自己缺失了很重要的一角,一樣使他與世界真正關聯的東西。他一直在尋找,卻不知道究竟要尋找什麼。
就在半年前,他開始頻繁做夢,夢到一張模糊的臉,他分辨不清那是誰,直到機緣巧合,上週六,他看到一部國內醫療紀錄片。
看到紀錄片裡的蘇煜。
他沒有做任何遠期規劃,忽然放下一切,辦理了回國的手續。
“蘇醫生相信前世今生嗎?”陸珩突然問。
說啥?蘇煜抬起頭來,終於正面看了“大孫子”一眼。
“蘇醫生剛才說,我長得像您一位熟人。”陸珩說,“但據我所知,我長得只是像我叔祖陸回舟,而您,和他並沒有見過。”
“誰說我沒見過?”蘇煜眼中閃過怒火。
陸珩這話條理分明,但不偏不斜,正正踩中蘇煜的雷區:他否認什麼不好,竟然否認他跟師祖的關系!
“他98年去世,你當時應該只有6歲。”陸珩說道。
“你數學挺好。”蘇煜冷哼一聲,因為他那句“98年去世”,臉有些白,“我在教科書上見過,所以熟得不行,見到你就想起背書的痛苦,不行?”
陸珩答非所問:“你氣色不好,還是先——”
“你說[前世今生],是什麼意思?”蘇煜打斷他的話,手指暗自攥緊。
長相可以用血緣解釋,可是,這人就連性格也像跟師祖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的寵辱不驚、沉穩有度,還有聲音……
“我最近重複做一個夢,已經有半年。”陸珩靜了一瞬,選擇對蘇煜和盤托出。
“聽起來可能匪夷所思,但我總是夢到一雙眼,”他望著蘇煜的眼睛,“那雙眼和蘇醫生一模一樣。”
“確實匪夷所思。”蘇煜避開一瞬他眼神,又迎面看向他,“那個夢,還有什麼?”
“夢的內容,我醒來大多都忘了。”陸珩蹙了下眉。他試過在睡前反複給自己暗示,也試過清醒後立即拿筆記錄,但都沒用。
“蘇醫生,有沒有過類似的經歷?”他直直看著蘇煜的眼睛。
蘇煜心很亂,手指無意識叩著手機背殼:“沒有。”
陸珩看向他指尖。
不知為何,這樣的小動作,他亦深感熟悉。
“22床,發藥。”護士這時敲門走進來,看了眼蘇煜,又看了眼陸珩:真帥……兩個都是!
但帥也得聽話。
“吃完藥早點休息,你現在不能勞神,有話白天再講。”她看向蘇煜。
很是威嚴。
“抱歉。”不等蘇煜說話,陸珩先道歉,“我等他吃完藥就走。”
他說著,拿起床頭的保溫杯給蘇煜倒了杯熱水。
這動作如此自然,自然到陸珩倒好水後,握著杯子遞給蘇煜時,才察覺自己唐突。
好在蘇煜接過了他倒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