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本來不記得,老院長一說他腦子裡又有了。
石崢嶸面色困擾,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老院長話上。
“小石你也知道的,你老師是個嚴謹又天賦奇高的開拓者——可惜啊,你老師這幾樣特質加在一起,要不是英年早逝,成就不可限量……”
吳院長歪了下方向,嘆了口氣,又轉回正題:“你記得吧?那時他技術和思維領先別人一大截,他總有新想法,也敢為人所不敢為,別人不敢做的手術他做,別人不敢用的術式他用,關鍵還都成功了,他這樣,自然遭人嫉恨。”
“你們泌尿外那陣也不太平,老有家屬鬧事,動輒舉報你老師到院裡。”
“是有這麼一陣子。”石崢嶸點頭,那些久遠的記憶越來越清晰。
他記起,大概就是這個原因,那陣子老師情緒挺不穩定的。
“後來院裡高層就出面了,要讓你老師在中層大會上做解釋和檢討,說起來,也是我失責,沒有調查清楚,”吳院長面露羞愧,“就是那次,你老師給我們上了一課。”
“什麼課?”石崢嶸追問。這事兒他是真沒記憶。
“他啊,蒐集了不少證據,某某病人家屬,於何時何地,被某某人教唆誤導,列得一清二白。”
“然後他[檢討]了,說他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循規蹈矩,沒有墨守成規,沒有每一步都踩在前人的腳印裡、絕不往前探索一步。第二大的錯誤,則是信任院方,以為院領導會關心下屬、主動作為、還他清白。”
啊……石崢嶸張大嘴巴。
“你聽聽,”吳院長看向他,“這像你老師說出的話?”
“不像。”
倒像是這混蛋玩意兒說出來的。
石崢嶸怪怪看了眼“蘇煜”。
“蘇煜”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倒是眼睛格外深邃,像飽含著複雜的情感,看向吳老:
“您記不記得,那次會議,是什麼時間?”
蘇煜在98年的一天過得揚眉吐氣。
上午他開了場痛快的會。
中午他跟京都醫院來的那位放射科主任溝通確定了朗書雪的新放療方案,朗書雪的癲癇後遺症退了,精神和營養都追上來不少,對方說他比較有把握。
下午老楊大爺回來複查,帶著老楊奶奶,複查結果一切都好,老楊奶奶還送了他一條怪紮脖子的紅圍巾。
紮脖子蘇煜也圍了小半天兒,晚上到家才捨得摘。
摘圍巾的時候小毛在他腳邊活潑興奮地亂轉——柳教授剛把毛孩子託付給蘇煜。
蘇煜逗它玩了會兒,帶它上二樓安置,一進書房,就看見了書桌上放著盒新補的巧克力——和上盒一樣的低調牌子,一樣的樸素包裝。
可以,這很老古板。
蘇煜彎彎唇,開啟摸出一塊巧克力來吃,然後抱起新吉他,翻到琴底找到那兩個漂亮的刻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勾著唇角,彈了一曲又一曲。
清冷黯沉的大房子裡,第一次傳出如斯輕快的曲調。
拎著行李箱出門的柳教授,駐足聆聽了很久,嘴角掛起神秘微笑:
年輕人啊,果然是戀愛了。
晚九點,蘇煜出現在25年,臉上還帶著近日難得的明朗。
“您這是住我大伯家了?”看師祖又在大伯家,他忍不住玩笑。
“是大伯叫我過來。”陸回舟假借接電話,從客廳走出來,到書房,關上門跟蘇煜說話。
“我大伯叫您就來,這麼聽話?”蘇煜笑。
“長輩一番心意。”陸回舟淡淡解釋,走向房門——
元寶也被陸回舟帶著走親戚,在門外一個勁兒抓撓,陸回舟迫不得已,放它進來。
蘇煜立刻被元寶吸引了心神,蹲下來揉它腦袋:“乖不乖?有沒有好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