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舒展,即使睡了,臉上仍帶著笑意。
陸回舟等了一刻,確認蘇煜睡穩,從毛絨大熊裡脫離出來,站在床邊,俯視著蘇煜。
他手指觸向蘇煜額頭,試過他額溫,又不自覺,描摹一瞬他眉眼。
指尖繼續下滑,但在更進一步、觸碰到蘇煜臉頰前,陸回舟手指頓在半空。
不可。
他是他“師祖”。
但,單以此刻論,就像蘇煜曾說的,他確實只比蘇煜大三歲。
陸回舟看了眼蘇煜舒展的、滿足的眉眼,眸底閃過掙紮。
蘇煜很開心。
他明明可以,讓他開心……
陸回舟一直用理性駕馭生活,一直活得對錯分明、條理清楚,從沒有哪一刻,感到如此邏輯混亂、自相矛盾。
從沒有哪一刻,他想忘記自己無所不在的理性。
他想撕碎它,想不顧一切——他落下手指,他想試試,蘇煜的臉究竟有多軟。
但,就在這一瞬,身形閃爍,陸回舟被吸入漩渦,送回1998年。
他在書房。面前是那本核定到一半的《泌尿外科疑難病例》書稿。
眸色暗了暗,陸回舟摩挲了下手邊的白貓,又松開,看向書稿。
他恢複了幾分冷靜,但那冷靜中,別有一種其他東西,使他不時停下來,出神地思索……
陸回舟真正和蘇煜互換,來到2025年時,蘇煜的身體基本恢複了正常。
恰好趕上一波春季流感,科室接連有醫生中招,陸回舟原本想請假休養蘇煜身體的計劃落空,照常去上班。
紀錄片的第二期拍攝也安排在今、明兩天,今天要拍攝“蘇煜”給明康前院長、老前輩吳朔院長診斷、交流的場景,明天則拍手術。
蘇煜很“貼心”地把本來就是陸回舟操刀定稿的劇本放在手機下壓著,還專門錄了段影片,他在攝像頭面前燦爛地笑:“感謝菩薩師祖,錄完還請師祖看電影!”
看電影?恐怕又會睡著。除非他做人、蘇煜做熊時看,這樣,就算睡著,起碼不至於倒在別人身上。
陸回舟想著,視線掃過毛絨大熊,又收回。
這樣的生活,這樣的,“戀愛”,恐怕終究不妥。
手指緊了下,陸回舟關掉手機,面色沉凝,出門上班。
“老領導,今天感覺還好?”紀錄片開拍之前,石崢嶸先帶著陸回舟到病房拜訪吳院長。
“這孩子不爭氣,讓您操心了。”石崢嶸說著,往前推了下陸回舟。
陸回舟順勢和吳院長打了個招呼,並打量了他一眼。
相比98年,吳院長衰老太多,不知出於何種心思,陸回舟低下頭,沒有再細看。
“這小子手術是絕對過關的,您可以放心,就是脾氣倔,不愛說話,您多海涵。”石崢嶸替突然沉默的弟子講好話。
“不會,平常挺愛說的,今天估計是要拍攝了,緊張。”吳院長笑呵呵。
“不管怎麼說,感謝老院長了,願意拉扯他一把。”石崢嶸感恩道。
劇本裡,老院長會詢問蘇煜手上這道疤,並借機帶出蘇煜當初縫合沒打麻藥的事,最後,則以堅定的行動——讓蘇煜為自己手術,表現對蘇煜的信任,為他這雙手“正名”。
“應該的。”吳院長看向“蘇煜”有疤的右手,臉色正了正,“你們醫生的職責是守護病人,我的職責,本來就是守護你們。”
吳院長手握著劇本,眼神似追憶似悵惘:“說起來,這個道理,還是你老師教我的。”
“我老師?”石崢嶸詫異問。
陸回舟也看向吳院長。
“是啊,你不記得了,因為對小腫瘤採用腎部分切除術,你老師有陣子飽受流言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