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不知道有什麼關系,你知道不就行了,書是給別人讀的?你爸知道能替你考大學?虧他剛才還怕你無聊,想著去給你買兩本漫畫書。”
“你怎麼了?”蘇煜張嘴就一串,梁樂半天回不過神來,怪異地瞅著他:明明之前還跟他一條戰線的,因為他爸糟蹋海報,都沒給過他爸一個好臉,現在怎麼說叛變就叛變了?
原因很簡單,但梁樂肯定想不到:吃了頓飯,蘇煜對梁洪山“真香”了。
“他真的,說要給我買漫畫?”梁樂又扭扭捏捏問。
“是。”蘇煜說,“但我建議別。”
他說著,指指梁樂書裡夾的卷子:“只做難題,你挺挑?”
梁樂抓起卷子團成一團:“誰讓你看的。”
“掉出來我才看到的,怎麼,不是你寫的?我又鬧了烏龍?”
“當然是我寫的!”梁樂氣黑了臉。
“那這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肯定也是你的吧?”蘇煜又掏出一張慘不忍睹的語文卷。
梁什麼?”
“還有半年中考,你還有救。”蘇煜把試卷放下,“想學就大大方方學,誰還笑話你不成?”
梁樂手指摳摳床單,看蘇煜轉身要走,咬咬牙,問出口:“考多少分,能上醫大?”
蘇煜頓住腳,轉回頭來,似笑非笑:“想學醫?”
“不想,就問問。”梁樂別扭道。
“不想就行,你這體格老實學點輕松的,別動蠢念頭,拉低我師——拉低我移植腎存活率資料。”
什麼玩意?他還比不上個資料?梁樂氣呼呼攥緊床單:“你能學,我為什麼不能學?你為什麼動蠢念頭?”
“當然是我身體比你好。”蘇煜氣死人不償命。
但他說完話靜了靜:當初,也沒人看好他做醫生。
他動了“蠢念頭”,是因為一個蠢蛋。
他像梁樂這麼大的時候因為過敏和哮喘老是住院,他的主治醫生很年輕,熱血上頭,說一定治好他,結果蘇煜沒怎樣,那蠢蛋自己倒先病了。
他得了腎癌,到了晚期,在病床上瘦得沒形狀,還抓著蘇煜要給蘇煜開藥。
太笨了,蘇煜想,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還是讓他指望自己的好。
他就這麼著打定主意學醫,一條道走到了黑。
但是,他終究也沒讓那蠢蛋指望上。
蘇煜眼裡閃過抹懷念。
說到底,他沒救蠢蛋,還是蠢蛋救了他,給了他從叛逆期的一團混亂中走出來的力量。
蘇煜看向同是叛逆期的梁樂:“醫學不是隻有臨床,臨床的進步依賴很多其他領域,你要真感興趣,打好基礎,慢慢再定方向。”
他難得好聲好氣看著他:“說不定,以後大家都是同路人。”
誰要做他的同路人。他不過是覺得……當個會彈吉他的醫生,比當個會彈吉他的癟三更酷。
梁樂倔強地扭開臉看著窗外,等蘇煜離開,窸窸窣窣抽出語文課本,恨恨看起來。
窗外,梧桐和銀杏交錯,一樹一樹燦金的黃葉,正安靜守護著病房內外。
蘇煜看過梁樂,急匆匆去出門診,住院樓和門診樓之間有大路,但他習慣抄近道,結果恰好遇到朗書雪和謝芝桃坐在銀杏樹下的長椅上攀談。
“你們挺熟?”蘇煜詫異。
“碰巧遇到。”朗書雪溫聲解釋,他在看書,巧遇到來畫畫的謝芝桃。
“在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