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見陸回舟看他,蘇煜繃緊臉,“我都沒有實體,怎麼會餓,是元寶。”
他甩鍋給老老實實趴在窩裡的元寶,看陸回舟拿筷子拌麵,忽然問:“但是師祖為什麼教我這些?”
他面上高冷,手指卻敲敲褲縫:“是不是,關心我?”
陸回舟頓了一瞬,平淡答:“你叫我一聲[師祖],總要教你些東西。而且我們共用身體,你餓死,就是我餓死。”
就這?蘇煜手指停下來,看陸回舟一眼,眼睛裡是來不及遮掩的失望和委屈。
陸回舟夾面條的筷子在半空停了下,很快又自然:“喜歡什麼口味的菜?下次再教你。”
“不用了。”蘇煜冷聲答,“網上菜譜千千萬,比您這豐富,我想學有的是老師教,不勞師祖費心。”
說的也對。
陸回舟看了眼碗裡十分平常的炸醬面,仍平靜說:“網上食材和調料不適合你,如果學,要注意甄別。”
“我知道,我不是弱智!”
蘇煜硬邦邦丟下一句,無視陸回舟替他拉開的餐椅,又坐回沙發前。
但坐回去他又有點兒後悔,看了眼沉默吃麵的陸回舟。
仔細想想,師祖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是他自己那啥,敏感。
也許是共用身體、共用物品,甚而共享各自的生活的原因,在蘇煜內心深處,他和師祖之間有一種難以定義但很親近的聯系。
他喜歡這種聯系,但又擔心這聯系只是他單方面的自作多情,所以總想驗證。
事實上,從小到大,他親近在意的每個朋友,他都會忍不住擔心對方是否也同樣喜歡他,會不會其實只是在忍耐他,隨時有可能像安琳一樣離開。
有一度,他還因此變得特別愛討好人,是大伯看出苗頭,告訴他“真即美”,強迫他真實表露真實發洩,硬把他掰了回來。
但是內心的懷疑和焦慮很難改,試探別人的毛病也還在。
“對不起。”蘇煜抿抿唇,抓撓著元寶說。
“沒關系。”陸回舟神色平靜,岔開話題,“今天兒童醫院那個小病人的父親打電話給你。”
“什麼事?”蘇煜坐直身體,神色肉眼可見有些緊繃。
“沒什麼,那孩子手術很成功,術後恢複不錯,他打電話感謝你。”
哦。蘇煜面色一鬆,帶點兒疲憊,又深陷回沙發裡。
“你不開心?”陸回舟蹙了下眉。
沒有不開心,也沒有很開心。“手術成功了,他爸媽感謝我,要是沒成功,大概會恨我恨得牙癢癢。”
既然這樣,那這感謝不要也罷。蘇煜擰巴地想。
陸回舟看出些什麼:“手術有成有敗很正常,就算真有人恨你,也不必在意。”
除非只摘闌尾,沒有哪個外科醫生能一直成功從不失敗,越頂尖的醫生要解的題目越難,失敗或不完美的機率也越高。
不論成敗,對陸回舟而言,只要做的選擇是當下能做出的最利於患者的選擇,也盡了最大努力,已經足夠。
其他人所思所想他無法控制,只是一個幹擾項,所以陸回舟將之完全排除在自己的衡量體系之外,情緒也從不因之內耗。
但蘇煜恰恰相反,陸回舟看得出,他太在意別人。
“你做的事,你自己明白意義,不管別人感謝還是怨恨,你清楚自己沒錯、自己盡力就好。”
又說教……可是蘇煜聽他囉嗦,到底放鬆了一點兒。
“師祖你是幹政委的料。”他忽然說。
“師祖,在你眼裡,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很蠢?”他忽然又說。
“你怎樣的人?”
“總是在意別人的看法,”蘇煜定定望著他,“總是想得到別人的肯定,和接納。”
陸回舟迴避一瞬他的視線,平靜道:“這是人的天性,不蠢。”
“但你可能忘了,你自己就是一棵參天大樹,不需要像藤蘿一樣依附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