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陸回舟點頭。
“那,我先不打擾您了,陸主任,您忙。”梁洪山站起來。
“等一等。”陸回舟卻叫住他,“梁樂之前藏過藥不吃,這件事您知道?”
“知道,訓過了!”梁洪山尷尬說。
“他為什麼藏藥,有沒有告訴你?”
“沒有,還能為啥,不是嫌苦,就是怕激素吃多了長胖、長痘,這孩子……”梁洪山面上無光。
“都不是。”陸回舟平靜看向他,“他藏藥,是怕你不回醫院,沒人交費,藏下一半藥,好多吃一陣。”
“……這傻孩子。”梁洪山嘴唇微張,半晌反應不過來。
“另外,那次爬窗,他是想打電話告訴您,如果反悔捐腎給他,可以不捐。”陸回舟平鋪直敘。
“我怎麼可能反悔?”梁洪山臉色又紅又白,“這孩子,真是,腦子一天天不知道想什麼東西!”
“我是他親爹啊,我怎麼會不管他?陸醫生您應該知道,我心是粗了點,可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陸回舟很平靜。
梁洪山鬆了口氣:他可冤死了。
“但是梁樂不知道。”陸回舟看向他,“恕我多嘴,梁先生,他知道的話,就不會生病一個人扛著,拖到昏迷才來醫院。”
“這……”梁洪山嘴唇囁嚅,神色挫敗,“這孩子犟,青春期,您也知道的,老覺得誰都欠他的,都對他不起……”
他慣性說著,心裡卻亂得很。
沒短過吃、沒短過用,那孩子需要腎,他也二話不說就給。
這不能算“不管”孩子吧?梁洪山反問著自己,底氣卻很不足。
其實梁樂小時候他們爺倆關系挺好,從他二婚,梁樂就開始死犟。梁洪山覺得自己一個大老爺們還能跟孩子服軟、讓個孩子給治住不成?所以就跟他較著勁,一直較了這麼多年。
細想想,這些年,他愛自己的權威、自己的面子,也愛跑南走北做生意,陶醉於辛苦養家的“不容易”,好像還,真沒“愛”過孩子。
可是,他看著跟梁樂不親,其實那臭小子從來都是牽著他的那根繩,出門在外,看見跟他同齡的小孩兒,他總移不開眼。
梁樂剛出生時的小手小腳、頭一回喊他那聲爸爸、騎他脖子上咯咯笑的模樣,此時齊齊都浮現在梁洪山腦海。還有,樂樂他媽,臨終那樣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託付他……
梁洪山雙手緊緊擰在一起:“謝謝您,陸醫生,您不說我還不知道。”
“您說,他藏藥那會兒,在想啥呢?”他像是問,又像自言自語。
他忽然偏頭擦了把眼睛。他不敢想,小時候騎他脖子上咯咯笑的臭小子,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藏起那一半的藥。
陸回舟沒回答他的話,而是看了眼腕錶:“梁先生,我還有工作要忙。”
這是謝客的意思。梁洪山忙站起來:“陸醫生,樂樂的事,真謝謝您。”
“不必謝我。”陸回舟又一次說,神色有些複雜。
梁洪山剛出去,又有人敲門進來,是石崢嶸。
陸回舟不自覺蹙了下眉:“你又有什麼事?”
嗯?石崢嶸怔了下:“老師,我上週交您審定的論文,您看了嗎?”
“看了。”陸回舟默默吸口氣,平靜下來,轉身找出他的論文,正準備跟他講什麼,卻見他正盯著桌面上的那張四格草圖看。
“老師,這是誰畫的?真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