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也有劇本,他脾氣直,不會在鏡頭前表演,即使沒有劇本,他也不喜歡走到哪兒都有個鏡頭跟著他,不喜歡被曝光於人前。
再說,憑什麼有人懷疑,他就得自證?
愛讓他做手術不做!不做是他們的損失!
蘇煜站起身,煩躁走了兩圈,出房門把趴窩裡睡著的元寶抱著蹂躪了一通,到底平靜下來,洗了澡,皺眉躺下,盯著天花。
【打出名氣,這道疤不再是你的阻礙,反而是你的名片,就像愛因斯坦的八字鬍。】
陸回舟的留言又浮現在他腦海。
什麼破比喻……
蘇煜想著,翻來覆去,覆去翻來。
第二天起來蘇煜身體有些發沉。
洗漱完,喝了馮姨煮的粥,他才精神起來,做了兩套陸回舟教他的那個操,遛完元寶,踩著點去了醫院。
在辦公室露了個面,蘇煜一看別人投過來的眼神,就知道陳默手術換人的事他們都知道了。
他很不爽,不想待在這兒被同情安慰,很快就去了手術室。
換衣服時他開啟櫃門,看了眼櫃子上四四方方一片灰白,不覺出神。那是他摳走師祖照片後留下的印子。想起從前把師祖當個紙片人偶像的日子,蘇煜恍如隔世。
“咳!”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蘇煜轉過頭,看見出聲的是周從雲,他旁邊站著邱江河,臉色陰沉。
“哥,時間快到了。”
蘇煜不以為意,換好衣服,不急不慌踏進手術室。
急有啥用,就一個破一助。
可是邁進去他發現主刀的位置空著,邱江河站在一助的位置上,雙目陰沉,如一隻鷹隼盯著他:“慢吞吞磨蹭什麼!”
“家屬不是要求你——您主刀?”走向手術臺,蘇煜皺了下眉。
“誰說不是我主刀。”邱江河冷漠說著,下了第一支trocar,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周從雲和麻醉、護士等人看看他,又看看蘇煜,回過味兒來,對視一眼,有志一同當啞巴。
蘇煜這個“一助”,定神看了邱江河一眼,懶散的眼神迅速變化,變得果決而理性,越過邱江河,走向操作臺。
控制器械,開啟腹膜,推開結腸,蘇煜專注而沉穩地,一步步遊離、阻斷,暴露出腫瘤。
嘶……“這家夥,黏連得有點兒緊啊。”看清術野,周從雲倒吸了口氣。
腫瘤大小和位置倒都還好,可它跟血管黏連得太緊太密了!
“轉開放?”周從雲問。
蘇煜思考了短短一瞬:“不用。”
趁換器械的工夫,他伸展了下手,目光灼灼,盯著黏連處,開始動作。
在他控制下,小號分離鉗極細的頭部探進血管和腫瘤包膜之間,如有靈性,有條不紊,將鼓脹的腫瘤從纖細的血管下游離出來,整個過程像拆彈一樣刺激,偏偏又有點說不出的美感。
準確說,是穩,是掌控感——在一名外科醫生眼裡,這就是“美”。
吃什麼藥了,出車禍回來反倒更碾壓人了,嗚。
周從雲又羨又酸看向蘇煜,蘇煜卻一秒沒耽誤,換了剪刀,開始剪除腫瘤。
腎蒂阻斷時間越短越好,他動作精密而迅捷,直剪彎剪交替行走在血、髒器、脂肪和筋膜的世界中,既慎重,也蠻勇。
手術只用兩小時不到就完成了,邱江河除了開始伸了下手,後來再沒動彈。
蘇煜跑完全程,放置好引流管,取出標本,看向他。
眼睛亮亮的,帶著點傲氣。
誰說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