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醫生正好經過,他很禮貌,問她哪裡不適,等她情緒平靜下來,幫她把她那些廉價雜亂的物品提進病房。
除了病情,他沒有多問,只是告訴她辦公室在哪兒,讓她有困難可以找他。
她很感謝他的尊重和體貼。
那是她25年未曾感受過的美好。
知道她媽媽帶頭去找他鬧事,她真的很崩潰。
“對不起,陸醫生。”謝芝桃嘴唇發顫,勉強出聲道歉。
“沒關系,”蘇煜本人沒見過謝芝桃,也不知道她道的什麼歉,不過他顧不上這些,“你先平靜,可以試試深呼吸。”
“拿血壓計來。”
“氨氯地平5毫克。”
……
他聲音時遠時近,跟護士低聲交代著什麼。然後安靜了。
謝芝桃以為他已經離開,睜開眼睛,卻看到一隻修長穩定的手,把一疊畫紙收攏放在她床頭桌上,“畫得很好。”
腳步聲遠去。這次他真的走了,走之前幫她拉上了病床兩側的圍簾,隔絕了其他病人和家屬探過來的視線。
謝芝桃望著簾子,眼睛發漲。
“謝芝桃的手術費用大概多少?”巡完房,去手術室時,蘇煜問石崢嶸。
“兩萬左右。”石崢嶸答。
那也不算很高,就算在98年,也不是高到會拖垮一個家庭那種。
謝芝桃的媽穿著雖沒有太好,但也不是太壞,而且她尚且有心情描眉畫眼。
蘇煜臉色不好看:“那[勞動人民]你怎麼安撫的?她家真沒錢還是不願意掏?”
勞動人民……老師說話什麼時候夾槍帶棒了?
石崢嶸小心觀察了下他臉色:“也沒怎麼安撫,聽她發了半天牢騷,一會兒說藥貴,一會兒說檢查坑人,還想接她女兒出院回家養著,說高血壓不用做手術。”
石崢嶸說到這兒,看蘇煜臉色轉黑,急忙補充:“我說這病不治沒法工作,她才不提了。”
蘇煜於是忍下沒說什麼。
“我跟她說了,要確實困難的話,拿出證明,可以申請減免。但看樣子,她夠嗆能拿出來。”
石崢嶸說著,看了老師一眼:“老師,上次梁樂說有人在對付您,這謝家媽,是不是聽了誰挑撥?”
自然不排除這種可能。
那人處心積慮對付師祖,師祖到底打算怎麼應對?
說起來,這些事,師祖到底沒跟他說清楚。
蘇煜想到這裡,在原地站了站。
雖然不吝指點和幫助,但師祖好像並沒有多信任他。他袒露很多,師祖卻袒露很少,即使說起他自己的經歷,也語氣淡漠,像說的另一個人的事。
師祖面前像有一堵高牆,並沒對他開放。
“老師?”石崢嶸見他停下,回頭叫他。
蘇煜看向老師那張年輕討喜的圓臉,想起那聲親近的“崢嶸”,想起自己的身份只是“崢嶸的弟子”,臉繃了繃,哼了一聲,走進手術室。
做完兩臺手術,蘇煜剛回病區,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是謝芝桃。
“陸醫生,”謝芝桃拘謹地叫了一聲,低著頭遞上一張表,“我想辦出院,護士說要您簽字。”
蘇煜皺了下眉,看她一眼,扣下表格,沒有提筆:“是要轉去別的醫院?轉哪家,我給你開轉院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