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朋友組了樂隊,苦練了很久,好不容易等來演出機會,可這一病,他三天兩頭跑醫院,手指還因為激素發得像饅頭,吉他水平直線下降。
他有自知之明,讓哥幾個兒另外找人。
可兄弟們仗義,誰都不肯找,鐵了心就等他回去,跟他約好了倆月後的演出不見不散。
然而梁洪山給他剃了頭!這狗啃似的腦瓜子,這滿月似的大胖臉,讓他怎麼登臺?怎麼演出?怎麼對得起好弟兄!
他還拿他海報、拿他的信念墊飯盒!!
梁樂氣瘋了。他有一肚子話要嚷嚷,可不知道為什麼,他越急就越嚷不出來。
梁洪山一年到頭不回家,一回家就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小時候梁樂見他回來老想親近他,一挑二挑,心挑涼了,冷眼看著他親近那女人的孩子。
再後來梁洪山回來梁樂索性就不吭聲,反正一年也就那幾天。
沒想到這不吭聲也成了習慣,到了這關鍵時候,給他掉鏈子!
梁樂憋得要炸。
憋到極致,他“騰”地坐起來:“這病我不治了!”
他說著,伸手去拔輸液管,但——被蘇煜一把抓住手腕。
“不治了?”蘇煜冷笑,“好,你拔,拔完我立刻叫人給你辦出院。”
他說著,松開梁樂的手,冷眼看著他。
梁樂咬緊幹裂的嘴唇,眼眶發燙,為什麼,他也這樣對他?
這就是大人的世界,哪有人真正在乎他的感受。
沒有人明白,早上照見鏡子,那個小平頭醜得叫他陌生,叫他害怕。
憑什麼是他?他還回得去嗎?他還彈得了吉他嗎?考得上大學嗎?他這輩子還離得開藥嗎?
欠下他爸一個腎,他是不是這輩子都得聽他的?
以後他爸有個三長兩短,他掙得到錢孝敬他、給他治病嗎?
他配嗎?
梁樂一言不發,再次把手伸向針頭。
“梁樂!”
“樂樂!”
梁洪山和楊大爺叫著,蘇煜卻淡淡開口,“你要真不想活了,打個商量,海報給我?”
“做夢!”梁樂憤怒抬起頭。
抬頭的一瞬,他對上一雙鋒利灼人的眼。
“玩搖滾不靠頭發。”
蘇煜冷聲說著,伸手,撈過梁樂的吉他。
“別動我琴!”梁樂攥緊手,喊了半句,突然啞火。
吉他撥弦的聲音令他住了口。
他夢遊似的,怔怔盯著那雙膽敢染指他寶貝的手。<101nove.d上看到的那些大樂隊演出,梁樂沒見過這麼快的掃撥,也沒見過這麼順暢的揉弦。
他也沒聽過,這麼複原的《夢唐》soo。
大氣,激情,漸快漸高的節奏激蕩血脈,拉開聲場,一下子把他拿住。
靈魂蕩出軀殼,在大地和天空。
帶著厚重的憤怒,悍勇的自由。
粉身碎骨,碎骨涅槃,涅槃重生。
媽的。可惡的大人。梁樂咬緊牙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