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沉沉的,不顧石崢嶸奇怪的眼神,堅持讓石崢嶸送他回家。
師祖的房子就在醫院附近,鬧中取靜的一個小區,裡面全是獨棟小樓,帶前後花園。
花園打理得挺好,雖然以綠植為主,也夾雜了一株開花的茶梅,在夜色中淡淡散發著芬芳,讓心情陰鬱的蘇煜稍有意外。
他完全看不出,師祖還有這種情調。
蘇煜之前“夢”中見陸回舟,對方都在書房翻病歷看論文,坐姿筆直,態度嚴正。
蘇煜跟他吵架,就是因為他太“正”。
當時蘇煜注意到他在看劉青的資料,跟他說起小腎癌治療標準變化。
但蘇煜跟他說理念,他讓蘇煜拿資料。
蘇煜真拿了資料,他又說蘇煜連人都是假的,資料也做不得真。
豈有此理。蘇煜白天窩火,夜裡做個夢還這麼窩火,沒忍住頂撞了他幾嘴。
現在想想,他懷疑自己精分,師祖當時怕不是也和他一樣?
不過,他穿來這裡,師祖又去哪兒了?
蘇煜過了過腦子,卻沒過心。
他太累了,六臺手術已經把他榨幹,體力似乎還有,但精神上太疲憊。
走進房子,他開啟燈,隨意打量了眼客廳。
深柚木色傢俱、黑色皮革沙發,角落有架纖塵不染的黑色鋼琴,旁邊放著綠色大盆栽,挺自然順眼。
這種裝修放在2025年也格調不俗,但蘇煜沒品味,看過就忘,唯獨走到步梯處,看見那兒矗立著一盆姿態古樸的塔松,他才停下來,站了站。
他大伯也有這麼一盆。
蘇煜摸了摸松針,走上二樓,看了眼樓梯口左側的書房。
從前他“做夢”時,都是出現在這裡。
不過那時視野受限,蘇煜這會兒才發現,這間書房很大,房門對面是弧頂細框的格子落地窗,窗外樹影搖動,窗前放著書桌,書桌兩側沿牆排開一圈頂天立地的大書架。
架子上的書陳列格外整齊,除了醫學書,都是些經史子集、天文地理,難得有兩本通俗讀物,還是古典演義。
蘇煜見書如見人,即使師祖不在,依然感受到一股揮之不去的沉肅嚴謹味兒。
他站了一瞬就走出去,找到臥室,找到床,原地砸下躺平。
他很久沒這麼累,累得一點兒腦子也不想轉。
不過,他還是在床上翻了個身,看向“自己”完美無瑕的右手。
給他這樣的手,會不會糟蹋了?
不,不糟蹋。腎壞了可以修,心壞了,當然也能。
只是,他還沒找對路子……蘇煜抿緊唇,合上眼,難得,竟然秒睡。
直到餓得一陣心慌,他才又睜開眼睛。
房間沒開燈,黑黢黢的,蘇煜摸手機想點個外賣,摸了半天沒摸著,忽然醒悟:1998,點個錘子外賣。
他摸黑找到開關開了燈,帶著對蘇明皓突如其來的想念,拿起鑰匙錢包,出門上街。
20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