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妍打了洗腳水給她爸爸泡腳，陪她爸爸泡腳的時候，聽到食堂裡傳來熱老朝天的肆無忌憚的笑聲，老李頭側耳傾聽，被李曉妍狠狠瞪了一眼。
伺候完老人睡下，李曉妍走到食堂門口，從窗戶裡看到四人手舞足蹈地談著什麼，每個人都一副爭先恐後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有點兒局外人的感覺，突然的一股蒼涼，於是一個人回到女生宿舍，脫了棉褲，鑽進被窩，靠在床頭，這才改了往日大大咧咧的樣子，流露出一副滿腹少女心思的表情。
沒人在意到李曉妍的變化，食堂的那幾位說完正事又個個拿出神侃的本事，用誓與公雞比早起的精神，愣生生熬到天快亮才裹著大棉襖分別回去睡覺。
第二天晌午，農場才活泛起來。眾人紛紛起床，劉映霞頂著睡眼惺忪的神情迷迷糊糊開始準備午飯，谷勝飛起來看見老李頭已經站在羊圈旁邊杵著一根棍子，一副指點江山的神情。
走過去一問才知道，汪立川看見老爺子腰腿不好，特意上山給砍的一根柺杖，用著還挺順手。
此刻的汪立川正灰頭土臉的在牛圈裡鑽進鑽出，李曉妍在一旁打下手幫忙餵牛。要說那個年代的女孩，真的個個是把好說，甭管會幹不會幹，主打一不矯情。
再說了，這點喂牲口的營生，哪有會幹不會幹的說法，只有願幹不願乾的區別。要是擱在後世的網紅姑娘寶藏女孩身上，那不得嬌滴滴說兩句“哦買噶”？
谷勝飛大聲嘲笑李曉妍適合這份工作，要是供銷社那邊不要她了，農場牛圈的大門就永遠向她敞開。
李曉雅甩開散落到身前的大辮子，瀟灑地應和道：“那我得好好跟您談談工錢，我這麼漂亮一大姑娘，成天跟一幫牲口打交道，以後還怎麼嫁人吶，跟誰說話都一嘴飼料的味道。”
“那叫青草香，來自於北緯30度純天然草場的青草。你就告訴你未來的那位，咱們香著呢！”
“那也不行啊，還有一幫兩條腿的牲口呢，他們身上可沒有青草香，天天薰染得我，盡是流氓氣息！”
“得，好心好意給您解決工作的問題，倒招來一頓罵！”
谷勝飛轉頭把目光調到老李頭身上，“李主任，對我們這兒有什麼指示？有什麼問題儘管提，甭客氣，我們一定虛心接受。”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啊！”不等谷勝飛搭話，似乎怕他後悔似的，老李頭緊接著就說：“你們這有兩大問題，第一，太複雜，豬馬牛羊狗，雞鴨魚肉兔，瞧瞧瞧瞧，你這還差什麼沒養，樣樣都有，必然樣樣就松，你這農場放紅星公社肯定是獨一份，那放整個京城呢，算不上一號吧，所謂一招鮮吃遍天......”
“嘿，打住吧您”，李曉妍在牛圈裡探出頭來，“甭跟這兒販賣您那一套了，咱們是來借宿的，等同於要飯的，多幹活少說話，爭取吃飽飯！”
谷勝飛抬手製止李曉妍，“你還別說，我倒是覺得老爺子說得也挺靠譜，什麼都有，到了出欄的時候，什麼都拿不出多少來，就跟吊人家胃口似的，人家剛準備給你下個大單，得，沒貨了。這事兒值得反思！”
李老頭受到鼓勵，也不服氣地對女兒說：“別忘了你爸爸常年跟下面的供貨單位打交道，我非常清楚，當然很期待有一家供貨商能把我們需要的所有東西都供齊備嘍，但事實，就沒有這樣的單位，再者說了，真要有，咱們也不敢讓他一家獨大，到時候價格和供貨量都要捏在人家手裡了。”
“這話在理，老爺子，您在這兒，好好住著，再給我們找找問題，保證不收您飯票錢.....”谷勝飛說完又故意朝牛圈裡大聲說，“至於某些同志，咱們就得讓她參加勞動，才能給她飯吃！”
李曉妍朝外面翻白眼，“當代黃世仁！”
谷勝飛又湊近李老頭，“您接著說，還有第二條呢！”
“這第二啊，你們從根源上就選錯了方向。”見谷勝飛一臉迷惑，他又得意的搓著下巴，彷彿那兒應該有一長串灰白的鬍子才對。
“為什麼說你們選錯了方向呢，咱們國家現在最缺的是什麼？是糧食啊。雖說咱們已經渡過了最困難的自然災害年份，老百姓已經基本吃飽飯了，但是你要知道，要想真正摘掉‘基本’兩個字，還是有一段路要走的。
咱們的糧食產量低，農業機械化程度也低，人口呢，又在持續增長，這對我們國家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吶。水稻小麥大豆玉米，哪哪都捉襟見肘啊。所以，你們當初開農場，就應該朝著糧食方面發展。
不要只投入蠻力，投入點科技力量，找點咱們京城的大學的教授學生，來研究研究，什麼土地適合種什麼，怎們研究研究新種子。對了，說到這兒，我前兩天就在《科學通報》上，看到南方有個老師在研究這個這個，對了，雜交水稻，那個文章叫什麼來著，《水稻的雄性不孕性》，人家用那個叫什麼三系法發展雜交水稻，畝產據說能提到一千多公斤呢，咱們現在就是個一二百公斤！”
谷勝飛聽得瞪大了眼睛，對啊，這不是那誰嘛！我竟然跟這樣偉大的人物生在了同一個年代。
“什麼跟什麼啊，您說的這些不是《科學通報》上的吧，我看應該是《科幻通報》上的才對。”李曉妍抨擊起自己的父親毫不手軟。
谷勝飛對李曉妍說：“您可別小看你爸爸，他說的這事兒，也許咱們幹不出來，但是他說這人，我還真知道，後來，這事兒真讓他幹成了，萬眾敬仰，成了雜交水稻之父，解決了整個人類的糧食危機呢！”
“得，原以為我家出了一個神經病，沒想到這兒還有一個！”李曉妍不服氣地縮回了頭。
不過，關於李老頭說的這第二條，谷勝飛沒有什麼想法，第一，走科研路線是對的，但是他知道，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科學家們本身就不好活，所以肯定是七八十年代以後的事情了。
偉大的人還得是偉大的人來當。自己就想悶聲發大財，還得是在保自己平安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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