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不悔牽著小路易的手,和夫人一同往裡走,嗓音清澈得宛如淙淙流水,不染塵埃,“他有這麼可怕嗎?”
男人跟在她身後,孟不悔沒有回頭,因此也沒看到他臉上深諱陰沉的表情。
不過他晦暗的眼神一直打在她的脊背上,她感覺得到。
那位夫人心有餘悸地點頭,“他真的是個非常可怕的人……整個義大利沒有人不怕他……”
“那您為什麼還要給孩子起名叫路易呢?”孟不悔捏著小孩柔若無骨的手,狀似無意地問,“不需要避一避名諱嗎?”
路易也是個很古老的名字了,現在並不怎麼流行,再加上這些貴族們對名字都很敏感,出了路易那樣一個走野路子上位的私生子公爵,他們更該對這個名字抱以十萬分的嫌棄才是。
“叫什麼無所謂的。”夫人低頭望著自家孩子,笑笑,“在我看來,叫洛倫佐和叫路易沒什麼區別,名字本無貴賤,人品卻有。我希望路易長大以後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善良溫柔,被人愛戴。”
孟不悔聽著,腳步漸漸停下,二人一起走到正廳,夫人與她道別:“我要去找我老公了,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們,路易,來和叔叔說謝謝。”
小路易在孟不悔身邊探出頭,看向身後那個冷得像冰雕一樣的男人,認真道:“叔叔,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男人一怔。
夫人臨走前再次提醒她:“小姐,記住我的話,在義大利千萬不要隨便提那位大人的名字,他知道了一定會——”
“他不會的。”孟不悔從孩子身上收回視線,嗓音平靜溫和,“夫人,路易可以做個好人,頂天立地,溫柔善良,被人愛戴。”
夫人搖頭嘆息,“那是因為你不認識他,方才我兒子要是跌在他面前,那位大人肯定會嫌他擋路,說不定還要一槍殺了我兒子。”
說完,她看了看手錶,“沒時間了,我先走了,再會。”
孟不悔站在正廳前的石階上,緩緩回過頭來看向身後沉默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男人。
風從身後大開的門裡掠過她身邊,已經入了秋,寒意薄涼。
她問:“你真的會嗎?”
男人冷笑,“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怕我?”
“那你剛才怎麼沒斃了他?”
“我不想惹事。”男人面無表情道。
“他剛才說你是個好人。”
“我不是。”
“阿黃……”
“別這麼叫我!”男人厲聲打斷。
孟不悔不清楚他怎麼突然就生氣了,明明剛才,在他抱住孩子的時候,她感覺得很明顯他身上已經沒有了平時繚繞的陰鷙戾氣。
可她更不清楚的是,他生氣就生氣吧,又不是第一次發脾氣甚至用槍對著她的腦門,為什麼這次,她心裡有一瞬間,像被什麼蟄了一下。
“你看,貴族家庭的孩子和普通孩子沒什麼區別,也是餓了就會吃飯,渴了就想喝水的,摔倒了也會疼會哭。”她眼睫微垂,淡淡說著,“出身無法選擇,可是做什麼樣的人,是自己的選擇。剛才那小孩子感謝你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
女人不知他在想什麼,只見他沉了眉,五官的輪廓也變得極為凌厲陰狠。
清晰鋒銳的音節從他的薄唇裡冒出來:“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怕我。”
他沒有任何動作,孟不悔卻陡然彷彿被人扼住了咽喉。
她靜靜看了他片刻,轉過身,“是我多管閒事了。”
仿若萬千星辰突然黯淡。
路易蹙了下眉峰,心口空落落的感覺讓他煩悶不已,還未來得及排遣,便聽她說:“我還要去給我爸爸拍賣一件展品,我們就在這裡分道揚鑣吧,你已經進來了,不需要我了。”
“不行。”他一步邁出來,強勢擋在她身前,開口便毫無轉圜的餘地,面不改色道,“你讓我穿著一身保鏢的衣服帶著槍自己在這裡閒逛?除非他們眼睛瞎了才會不覺得我像個可疑分子。”
孟不悔無奈,“那你還想讓我幹什麼?”
“你該幹什麼幹什麼。”他無動於衷,冷硬道,“我跟著你就行了。”
造的什麼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