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笙睜開眼,餘光里正是那個斂著怒容壓抑隱忍的男人,眼神之切齒拊心,恨不得把她當場撕了似的。
她失笑,心底卻空茫一片。
這是怎麼看出心疼的?
明明是勢不兩立不共戴天才對。
“藥放下,你們出去。”半晌,男人冷冷開口。
兩個醫生相繼點頭離開。
他們一走,在這個空間裡直面他壓力的人就只剩下傅靖笙一個了,她雖然對他有些隔閡,但也很少見江一言這麼嚴肅沉凝的表情,內心是有些怯的。
甚至有那麼一秒鐘,她想,他下一句開口會不會是,我剛才接了不悔的電話,仔細想了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這個念頭猶如帶刺的球滾過她心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傷疤。
傅靖笙閉上眼側躺著,把男人冷清深邃的目光隔絕在身後,看上去就像一個把自己裹在殼裡的受傷的小動物。
好像這樣能給她一點安全感,又好像,這樣就能阻止什麼事情的發生。
“轉過來。”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四平八穩,波瀾不興,“我有話和你說。”
傅靖笙剛被刺得血淋淋的心臟一下又縮緊了,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定,“我沒話和你說,我困了,我要睡覺。”
男人緘默了須臾,淡淡道:“那就這樣說也無妨。想去顧向晚家嗎?起來,我送你過去。”
接了孟不悔的電話就要趕她走了?
傅靖笙無聲攥緊了床單,鼻腔裡酸澀得難受。
“我現在不想動彈了不行嗎?你讓我一個病號搬來搬去的你還是個人嗎?”
男人檀黑如玉的眸子裡劃過一絲怔忡,散去後,瞳眸的顏色更深,語氣也變得冷淡疏離:“你不是不想看見我?”
“誰說我——”傅靖笙當即就坐起身回過頭,不想肌肉一使勁抻到了傷口,她整個人像蝦子一樣躬了起來,話音戛然而止。
男人一驚,身影像疾風似的捲過,把她連人帶被子一起裹進懷裡。
他眉峰緊鎖,剛溫漠一些的口吻倏地凌厲起來:“傅靖笙我已經同意你走了你還要這麼糟踐自己給誰看?!你也說了你和江一諾從小就不和,吵架拌嘴很正常不會往心裡去,那你現在這是要幹什麼?難不成還打算為她一兩句話跟我冷戰鬧脾氣鬧到分手才罷休?”
越說到後面他身上的氣息就越沉鶩強勢,最後四個字像是磨碎了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卻依然擲地有聲:“想都別想!”
女孩在他懷裡愣住。
她抬眼看他,眼裡有些迷茫,“你……”
江一言盯著她,眸如鷹隼銳利,不同以往的是,這次竟好似揉進了幾分冷硬的妥協,“我不願意讓你過去,顧向晚管不住你這一身潑皮,跟她在一起折騰你這傷什麼時候才能好?”
方才所有的猜想莫名被全部抽空,傅靖笙腦子裡一片空白,一時訥訥無語,話都接不上來。
他沉了聲,繼續道:“但你在這裡拘謹,去了她那邊才自在,我明白。”
男人說著,五指收攏成拳,不久前在書房裡看到的監控畫面又一次映入眼底。
她在這裡休息,他就在隔壁書房看監控。
是,他是看了雪梨給他的監控,並非因為他不相信自己妹妹的品行,而是想,看看傅靖笙一個人在客廳裡沒有他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麼。
商人的時間都是用分秒衡量的金錢,尤其是他,忙起來連吃飯睡覺的功夫都擠不出來,卻在書房裡,看她玩手機玩了半個下午。
她保持著那個姿勢不動,畫面如同靜止,他卻沒有快進,一直看著。
江一言覺得自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