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言心裡五味陳雜,驚怒、錯愕和諷刺交織在一起,臉廓也繃緊得像拉滿的弓弦,隨時都要斷裂。
傅靖笙稍微挪了下步伐,側開一點角度,把他臉上的複雜看了個清清楚楚。
對上那雙深沉晦暗的眼睛,她的心像被什麼蟄了一下。
笑容僵了不到一秒鐘,被和風吹開滿面,“怎麼這麼看著我?”傅靖笙聳著肩膀,“老天有眼,這次可不是我玷汙你的清白。”
言語出口,男人的臉色驟然發寒。
片刻,他閉了下眼睛,斂去眸中逼人的壓迫力,抬手按住眉骨中心,啞著嗓子開口:“我剛才……”
傅靖笙很少聽到這個處事果斷乾脆的男人會把尾音拖這麼長,甚至還換了個語序重複了一遍:“剛才……我……”
這副樣子不知怎麼讓她想到了在警察面前坦白罪行的嫌疑犯。
猶豫不決,顛三倒四。
她忽然想笑。
有這麼艱難嗎,有這麼難以面對嗎。
想著,就真笑了出來。
心房裡帶著溫度的血卻被一雙無形的手點點滴滴擠了個乾淨。
“沒事啊,不就是親了一下嗎?”她笑眯眯的,眉眼彎成好看的形狀,“又不會懷孕,你緊張什麼啊?又不是小孩子了,反正今天我親了你兩回,你也親回來了,我們扯平了。”
她微微低著頭,看到男人垂在褲線兩側的手掌緊攥成拳,骨節泛白,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氣。
傅靖笙莞爾一笑,“我們同學玩真心話大冒險都要舌吻三分鐘以上,這真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所以,你也真的不用這麼緊張,怕我追著你對我負責。
江一言聞聲一怔。
他原本想著,怎麼才能說服她忘記這件事。
幾次開不了口,因為太過混賬。
可她,卻無師自通了這份剜心的殘忍,並且笑著接受了。
這樣不好嗎?
該是很好的。
男人粗礪低沉的嗓音自頭頂落下,語速極快,沉甸甸地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死死壓住:“你能這樣想,最好。”
傅靖笙一窒。
再吸入空氣時,肺葉都扯得發疼。
她表面上波瀾不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夜快深了,生日也快過完了。
這個大起大落的16歲伊始,真夠叫她銘記終生的。
想著,不禁揚起唇角,苦中作樂地笑了笑。
而後她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化妝包,拿在手裡,思索片刻,開口道:“少校,今天的晚練我能不能請個假?”
男人英俊乾淨的眉峰隆起幾分,黑眸睨著她,上下打量,光影幽沉,“身體不舒服?”
“沒有。”傅靖笙娓娓敘述著理由,聲音和表情一樣的平靜,聽起來不怨不惱,心平氣和,“晚練應該已經開始了,我現在過去,還要向教官報告遲到的理由。”
遲到的理由。
——被少校按在樓梯間裡糾纏強吻。
男人眸光一深,還未答言,便聽她繼續安安靜靜道:“我拿捏不好分寸,不曉得該怎麼說。”
傅大小姐這輩子都活得招搖坦蕩,從沒撒過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