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二十四年來的循規蹈矩突然被什麼東西撞破了框架,一種陌生的情緒在無形中侵襲了他的理智。
這種情緒讓他僅僅體驗過一次就覺得恐怖。
恐怖。
他從來沒嘗試過,被情緒操控理智的感覺。
他在憤怒,是對自己的憤怒,他在抗拒,是在抗拒她又一次沒心沒肺地站在他面前,又要他承擔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會撤開的風險。
段悠沉默了一下,看著他,眼神一陣亂飄之後,下了狠心,面無表情道:“我昨天,那個,來大姨媽了。下棋的時候一直肚子疼,所以才集中不了注意力……並不是故意想要浪費你給我的一次機會,而且昨天不也是你說下就下麼?我什麼時候答應要下了,還不是被你逼的?你逼我一次,我逼你一次,很公平啊。”
她說到最後的時候,眼角眉梢掛了淺淺的笑,彎得好似月牙,明明褐眸裡還閃爍著一星半點的不確定和緊張,可偏就讓人覺得狡黠聰慧,像只毛絨絨的小狐狸。
她見他不言語,臉色卻緩和了些,繼續乘勝追擊道:“今天我保證用盡全力還不行嗎?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
說到這裡,段悠大概自己也覺得有點吹噓過度,在對方冷蔑的眼神中輕咳了一聲緩解尷尬,白淨的臉蛋上覆滿一種看得見摸不著的、活色生香的明媚,“江教授,你該不會是不敢吧?”
——江教授,你該不會是不敢吧?
圍棋教室裡,段悠指尖夾著棋子,偷瞄了一眼對面冷著臉的俊美男人,內心感嘆,激將法真是無論何時何地針對何人都屢試不爽的必殺技。
男人的西裝搭在椅背上,熨帖得一絲不苟的白襯衫紐扣解開一兩顆,一種矜貴隨性卻涼薄至極的氣質縈繞在他周圍,他淡淡望著棋盤,目光動也沒動一下道:“既然你說我昨天沒經過你同意就單方面決定了一局定勝負,那今天在落子之前,我們把該說的都說清楚。”
雖然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調調,可是比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的語氣聽起來舒服多了,段悠的心情都跟著變好了,也笑眯眯地,“好啊,就這局定勝負好了。如果我贏了,明天晚上七點你準時出現在劇院門口。如果你贏了,就當之前這些都沒發生過。”
就當之前這些都沒發生過。
男人也不知怎麼,聽到這句話就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她還真是時時刻刻給自己留好了撤退的路。
呵,他收起心中的嘲諷,言簡意賅地應下,“可以。”
卻沒想到,段悠執黑子先行,第一手,就讓對面的男人眸光驚變。
他望著棋盤正中央的一個黑點,眼神冷冽,語氣亦然,“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第一手下在天元?
金邊銀角草肚皮,圍棋中第一子通常要下在靠近邊角的星或者小目上效率最高。
而她,卻大大咧咧地往棋盤正中央一擺,中央氣虛,往後佈局極難。
還不如她昨天心不在焉時下出的水平,這根本就是胡鬧。
段悠托腮望著對面男人緊蹙的濃眉,把茶杯往他面前一推,褐瞳含笑,“繼續啊。”
男人看了她一眼,拿起白子,放了下去。
比起他的深思熟慮,她看起來狀態隨意多了,幾步走完後,江臨才發現了端倪——她竟然一直在模仿他,他下在什麼位置,她就下在棋盤上和他完全對稱的位置上!
喜歡悠悠,此心請大家收藏:()悠悠,此心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