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疼痛中忽然想,江臨這兩年來每天都在經歷這樣的矛盾。
理智和情感的撕扯。
僅僅一次她就快要窒息,他卻掙扎了兩年。
再強大的心靈也受不住如此煎熬,難怪,到最後他還是被心魔打倒了。
可是——難道她拿一把刀捅死姚貝兒,她失去的兩年就能回來了嗎?她心裡缺失的愛就能回來了嗎?銀耳從小就沒有的、來自父親的關懷就能回來了嗎?
不能啊。姚貝兒說得對,這隻會讓她和江臨之間的關係雪上加霜,因為在原本的僵持不下上,又多揹負了一條人命。
她閉上眼,斂去眼底的水光,再睜開時已是下定決心後似有若無的沉痛,更多還是強作鎮定的淡然,“江臨,我知道你不能原諒兩年前發生的一切。我和你一樣,我也不能原諒。但是在你來之前,我已經答應了姚貝兒,只要她以後不再興風作浪,我就勸你放她一馬。”
男人的眼睛裡流露出許多平時難得一見的內容,很深,很濃,彷彿要把人捲進去溺斃。
他只是看著她,好像全身的感官只剩下了視覺,完全沒聽見她說什麼一樣。
“如果你要懲罰她,那麼給她應得的懲罰就夠了。多行善事,權當是為你兒子行善積德。”段子矜道,“他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我希望他以後的生活能簡單一點,不要在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在這麼小的時候,身上就纏上一條人命,這太重了。”
想到兒子,她平靜的語調終於被打破,隱隱帶了哭腔。
男人的眸光驟然晃動,手足無措地把她擁入懷裡,倉促地安慰著。
他的吻胡亂落下來,落在她的兩頰、額頭和鼻尖。
男人的聲音很沉,也很急,呼吸凌亂,“你別這樣,悠悠。你別這樣……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
段子矜不知道她自己現在的表情是什麼樣子。
但她能想象到,一定很悲傷。
否則面前的男人不會在剎那間緊縮了瞳孔,手忙腳亂地安慰她。
在江臨看來,這表情何止悲傷——這和他兩年來幾百幾千個夢境重合,夢裡,她安安靜靜地望著他,眼裡是一種近乎於生無可戀的絕望,下一秒就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離開他、離開這個世界。
這樣想著,江臨不禁把她擁得更緊,在她耳邊重複著痛苦的話音,“我的錯,是我的錯。悠悠,你別做傻事,別離開我。我什麼都答應你,我答應你,嗯?你想放過她,我現在就去安排,你不要生氣,不要衝動……”
哪怕他們昨天才做過更加親密的事,段子矜還是覺得他這一刻的懷抱緊密得讓她窒息。
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卻讓她神經中那些燎人的疼痛漸漸褪了下去。
她在他懷裡閉著眼睛,待情緒完全平息後,像是虛脫了一般,淡淡地笑,淡淡地自嘲,“果然你兒子的面子比我大。”
段子矜並不知道最後讓他在瞬間下定決心的並不是兒子,正如同她也無暇思考男人話裡所謂的“做傻事”三個字究竟從何而來。
但如果她知道他兩年多來每晚都親身經歷的噩夢,就會明白,那才是他最大的恐懼。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聽到她說“兒子”,男人的身體僵了僵,總算想起什麼似的,慢慢把她鬆開些許,試探性地看著她,低聲問:“悠悠,我放過她,你讓我見見兒子,可以嗎?”
段子矜也看著他,良久後道:“好。”
這次江臨沒有再讓虞宋代駕,而是親自開車隨她回了段宅。
先前段子矜特意吩咐過,小少爺不能讓外人看見,尤其是隔壁那位新搬來的鄰居,絕對不能讓他看見。
傭人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回來,正帶著兩個孩子在院子裡的草地上玩,聽到門口的停車聲和關閉車門的聲音,下意識臉色一白,就抱起銀耳往屋裡走。
還沒走出兩步就聽到女人溫涼靜斂的嗓音:“把小少爺給我吧,你帶紅棗先回去。”
傭人腳步一頓,回過頭就看到女人朝她走來,白皙的臉上如往常般看不出喜怒。
反倒是她身後的那個男人,素來在商場上揮斥方遒、殺伐果斷的男人,站在那裡,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眼神卻一直落在她懷裡的孩子臉上,像鎖住了一樣,不肯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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