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垂眸,望著茶杯裡見底的茶水,保鏢立刻端來水壺為他斟滿。
眼前血腥的一幕仍在繼續,他迎上姚貝兒憤恨的目光,不溫不火地喝著茶,“怎麼,你覺得這還不叫衝著你來?”
“貝兒,你好好看著,周亦程今天受的這些罪,都是因為你。睜大了眼睛,看清楚。”
姚貝兒的指甲倏爾嵌入掌心,深深留下一道疤。
血流了出來,她卻不覺得疼,只覺得心如同墜入冰窖,冷得徹徹底底,她卻叫喊不出來,因為連嗓音都凍結在了喉嚨裡。
是了,最可怕的永遠不是加諸在身上的疼痛,而是親眼看著別人因為自己而飽受折磨。
江臨,你狠,你好狠的心!
沙發上的男人依舊在喝茶,可是那一瞬間,姚貝兒卻彷彿有種錯覺,他喝的不是茶,而是周亦程的血。
茹毛飲血,挫骨揚灰。
他究竟是有著一顆怎樣冷酷的心才能做到這一點?才能親眼看著跟了自己六年的人在自己面前受到如此摧殘?
她想衝上去阻止,卻被保鏢攔在外面,只有眼淚不停地掉,不停地掉,模糊了視線中周亦程一點點被人挑斷手筋,刺傷肋骨的樣子,卻始終沒有聽到他的叫喊。
姚貝兒嘶啞地哭出聲,“江臨,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你的助理,他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你的左膀右臂,你怎麼能這樣!”
“他已經不是了。”回答她的,是男人淡漠的聲音,“既然他這麼喜歡跪著,那麼這些也是他應得的。”
姚貝兒一愣,“什麼?”
江臨平靜地望著她,餘光裡,是滿地的鮮血,“你被趙夫人趕出酒店房間,差點打死的那天,周亦程也是這樣跪在地上求我去救你。他用三個條件換我出面為你解圍,第一,他自動請辭,過了交接工作的一週後,就不再是我的行政助理,生死禍福,六年的情也好恩也罷,一筆勾銷。第二,那是我最後一次管你的閒事,從此之後,無論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他也不會再以任何藉口逼我插手。第三,他會時刻關注你,作為你的監護人,帶你離開鬱城,再不讓你做任何對我妻子有害的事情。”
江臨邊說邊看到女人的眼神死寂下去,他沒得到絲毫報復的快感,只覺得胸腔裡空蕩蕩的,寸草不生。
然而,他卻還是淡淡補了最後幾句:“不然你以為,你給姓趙的男人當情婦,被他的原配夫人發現了,我一個已婚的男人,為什麼要去救你?因為愧疚?你以為愧疚是沒有界限的,還是覺得我會因為愧疚而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我妻子?”
“貝兒,我在一開始就給過你離開姓趙的身邊的機會,那時候你的選擇,我想你還記得。你要知道,你一意孤行、意氣用事,害的不只是你自己,還有你身邊這個已經快要死了的人。”
姚貝兒好像喪失了所有理解能力,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是呆呆的,像個被剪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看著眼前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男人。
過了很久,她重新看向江臨,“你那天救我,不是因為你在意我,也不是因為你對我有愧,甚至不是因為周亦程,而是因為他這三個條件?”
男人睨著她,黑眸沉靜無波。
他雖然沒回答,但姚貝兒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
她輕輕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迴盪在空曠的辦公室裡,半晌才漸漸收住,“真是無奸不商,在你江臨身上永遠也找不到吃虧兩個字。你用那一次出面相救換來周亦程三個條件,還有我一句‘永遠不再糾纏’的承諾,為自己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我竟然還以為你是對我餘情未了……江臨,你好,你真好!”
男人看著她,不發一語。
“什麼三個條件,說得好聽!”姚貝兒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是不是你的助理你不在乎;只要你不想插手,他就算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在乎;前兩個條件形同廢話,你最大的目的其實就是讓他來看住我,讓我沒機會對段子矜下手!你在乎的只有她,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她!別人的死活,你何曾管過?”
男人望著她瘋癲的樣子,冷漠道:“我情願我未曾管過你們的死活。”
他何曾管過別人的死活?
呵,他若是未曾管過別人的死活,也不會把他最愛的人親手逼入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