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了,小產後是不可以哭的。”聽得她低低啜泣,羽倫伸手欲為她拭淚,卻是又縮了回來,撫過她的腕,為她診脈,“脈搏還是有點虛弱。彤兒怎麼這麼傻呢?”
“都怪我連累了你。”她自己撫了淚去,隨之低低地道出一句。
“是我連累了你。你為了我,失去了皇嗣。皇上待你情深,甚而欲令你母儀天下。而你卻為了我,親手撕毀了這一切。”縱是早已“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可與彤兒有關之事,他還是瞭解得清。
“呵——”她一聲苦笑,滿目愴然,悽悲之情溢於言表,“情誼,於皇家算是何物?吾父已逝,吾兄已殘,故吾朝中無依;吾不擅權謀,不喜走動,遂吾宮裡無靠。立我為後,無外戚干政之憂,無後宮傾鬥之擾,一箭雙鵰之舉,於他何樂而不為?”
難得有人可述朝堂宮闈之見,她似語不驚人死不休,欲將那立後之事分析得個透徹,“於尋常人家,娶妻本就非二人之事,至少為兩家之事,考慮生辰門第等諸多事宜,況於帝王家?古來立後皆非家事,帝王常不能憑喜好一言以定之。古來君王,無不喜門第清白之女。此等自知之明,吾尚有。與寵愛何干?他之寵愛,除為吾悄聲樹敵,又有何用?”
“你能將權謀利益看得如此透徹,著實令我驚訝。寫史之人,心思該如你一般通透。義父若地下有知,定會頗感欣慰。可你都沒為自己考慮……”他若無情,便無需多言,可他深知她傷了身子,駁了帝王的情意,毀了那即將到手的帝后之尊儀。
“若有朝一日,你記錄至本朝之史,可將吾此番斗膽之言如實記錄,望後來者以之為鑑,不生妄念,亦不會失望。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只因心有所期,若未入宮,即明此道,便不會傷心。”言辭那般絕望,全然不似一個正值盛寵之人所感之言。誰能料得,那表面單純無辜之人,心思竟會深沉無望至這般。
此番言辭,在浣彤走後,被羽倫逐字逐句記錄於紙上。待探子抄予闔業碩時,他初覺心下一片拔涼——朕的這般真心,於你而言,竟只是朕的權衡之慮嗎?對汝情深與共享天下並不矛盾,權與情合而為一,不也是一樁美事嗎?不過,你倒是想得透徹,不愧為史官之女啊!
“皇上如此寵你,而你又有了他的孩子,如果沒有我,你不是可以過得很幸福的嗎?我希望你過得好,不管你是否在我身邊。只要你擁有幸福,我可以把書寫完,我就此生無憾了。”羽倫的眼裡亦是溼潤了,言語間喉結微微顫動著,滿是衷腸不得訴的悽苦。
“你就是放不下你的書。我覺得你最愛你的書。”她似有不滿地挑起他的理來,語氣中略有責怪,面上卻是淡去那分悽苦,添了幾分柔和,“難道你不知道,你過得好,我才能過得好啊!”
“這是義父未完成的心願。這是你爹的書啊!”羽倫提及心願,彷彿回到了當年,目光澄澈許多,“那是我們兒時就有的心願,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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