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外科那間小會議室,門一關,外面的喧囂就徹底隔絕了。
空氣沉甸甸的,悶得人胸口發堵。
長條會議桌旁,坐著的幾位,隨便拎出一個,都是騰華醫院跺跺腳,相關領域都要抖三抖的大佬。
心外的趙德海,剛從手術檯下來,臉上的疲憊也蓋不住那股子硬朗勁兒,手指頭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著,篤,篤,篤。
血管外的李建軍,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神情淡淡的,讓人猜不透他心裡是贊成還是反對,透著一股子老江湖的沉穩。
婦產科的林巧,眉頭輕輕蹙著,手裡捏著支筆,指尖在筆桿上緩慢滑動,似乎在反覆掂量著什麼。
麻醉科的馬平川,臉色最是難看,黑得像鍋底,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這事兒不靠譜,少來煩我”的低氣壓。
蕭同光挨著趙德海坐著,臉上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偶爾掀掀眼皮,掃一眼坐在對面的陳青鋒。
陳青鋒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也是這屋裡頭銜最低的一個。
但他往那一坐,腰桿挺得筆直,面前攤著病歷和幾頁寫得密密麻麻的草案,那份鎮定自若,壓根不像個剛進門的新兵蛋子,更不像是在面對幾位能決定生殺大權的主任。
沒人先開口。
屋裡只有空調單調的送風聲,還有趙德海那不緊不慢的敲擊聲,一下,又一下,那聲音鑽進耳朵裡,磨得人心頭髮慌。
終於,趙德海敲桌子的手指停了。
他抬了抬下巴,衝著陳青鋒的方向。
“人齊了。”
聲音不高,卻分量十足。
“急診科的小陳。”
“把你那個‘了不起’的方案,再給各位主任說說。”
“重點是風險,還有你怎麼拆雷。”
最後那句話,他咬字格外重,明擺著是把最難的問題直接丟了出來,帶著考校和質疑。
陳青鋒沒理會那話裡的刺兒。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的白板前。
手很穩,拿起筆,唰唰幾下,在白板上勾勒出一個簡易的主動脈解剖圖,把夾層撕裂的範圍標得清清楚楚——升主動脈、主動脈弓、降主動脈。
“各位主任,時間緊,我直接說重點。”
“Stanford A型合併DeBakey III型,孕32周。”
“按老辦法,先剖宮產再換血管,我們初步估算過,大人孩子一起沒的可能,七成往上。”
“能搶救的時間非常短,任何一步耽擱,後果都可能是災難性的。”
他說話不快不慢,邏輯清晰,聽不出半點新人的慌張。
“所以,我們想試試體外迴圈輔助下,剖宮產和主動脈置換,一起做。”
話音沒落,麻醉科的馬平川猛地一拍桌子!
“砰”一聲巨響,嚇了眾人一跳!
“胡扯淡!”他嗓門陡然拔高,震得人耳朵嗡嗡響,“體外迴圈下剖宮產?!小陳,你摸過體外迴圈機沒?你知道那玩意兒跑起來是啥樣不?!”
“低溫!血兌得跟水似的!全身打肝素!要命的炎症風暴!”
“這套東西砸在一個三十二週的娃娃身上,誰敢說他出來是喘氣的?就算喘氣,腦子壞了算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