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老師感覺年關將至，雖然公司諸多的事物繁忙起來幾乎陷入擁堵，又老了一歲的丈夫心情反倒漸入佳境。自己忙得焦頭爛額，都沒工夫做飯時，他居然能穿著睡衣就跑出去逛超市買東西，就差趿拉著拖鞋出門了。回來後主動到餐廳裡擺放座椅，準備餐具，笑眯眯地似乎哼著小調。
“你這出去一趟，碰到什麼喜事了嗎？瞧你高興的樣子！”鄒秀梅羨慕又奇怪地打趣他。
“沒有啊，沒什麼喜事。”高天如夢初醒似的掩飾說，“就是很久都沒逛超市沒逛街了，偶然出去一看，覺得很新鮮很有趣！我覺得其實過過小老百姓的普通生活，每天逛街買菜，在商店裡挑東揀西，這種日子也挺好挺舒服的！勝過我們在商場的群雄逐鹿，明爭暗鬥。”
“呵呵，原來你是這樣的感悟啊！”鄒秀梅笑了笑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夫妻倆面對面坐下來吃飯時，她才說：“我覺得任何一種生活和人生，都不能說是完美的，或許生活的美好恰恰在於它不夠完美吧！我們過慣了這種生活，所以你出去體會一下紅塵的瑣事也覺得很幸福；也許那些工薪階層已經厭倦了一日三餐錙銖必較的普通生活，夢想著有一天能夠像我們這樣呢！人心就是這樣，人性就是這樣，喜新厭舊乃人之常情啊！”
高天沒心思深究她話裡的意思，拿勺子小心翼翼地喝著熱湯，詢問女兒婷婷今天去哪了，除夕夜準備在哪過。因為從深圳放年假回家後，她一直到處跑，很熱絡活泛地搞人際關係，走親訪友同學聚會，他爺倆都沒機會見面。
“她應該在草安爺爺奶奶家吧！我也不能確定。”鄒秀梅眉頭微蹙地說，“前天她就去那裡了，還特地打電話向我通報。但是今天我打她手機沒接，誰知道呢？”
“我覺得這麼大的女孩子，是不是不應該由著她的性子在外面瘋玩啊？”高天正經嚴肅地說，“你像她這個年紀，是不是已經有人給你介紹物件了？”
“現在這個時代，能跟我們那時候比嗎？”鄒秀梅有些軟弱地囁嚅，覺得丈夫言之有理。“現在的年輕人一心追求事業，都不想結婚，結了婚也不想生孩子，他們的思想都跟國際跟世界接軌了！作為父母，我們能夠要求她什麼呢？只要她健康快樂就夠了，你還指望她啥時候帶個男朋友回來啊！”
“是啊，我壓根就沒指望她談戀愛結婚。“高天皺著眉頭說，輕輕的擱下手裡的湯勺。”但是女孩子總該有家庭觀念，總該有必要的家教吧！我沒指望她成為大家閨秀，但也不希望看到她這樣，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連影兒都看不見！”
見丈夫有點生氣動怒，鄒秀梅緩解氣氛地寬容地笑了笑說：“好啦，也許明天她自己就回來了呢？你不也是這樣的人嗎？有其父必有其女。”
“我什麼時候這樣啦？”高天扭過身來驚訝委屈地望著妻子說。
鄒秀梅調皮地微笑道：“我說的不對嗎？你不是經常招呼不打，就自顧自地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電話不接，半天不見人影，抓住你問起來就說去幹嘛幹嘛了！比如剛才，你不就是這樣的嗎？”
高天無從抵賴地說不出話。
“不過今年就算婷婷不回家過年，在草安陪爸媽也挺好的，你覺得呢？他們的年紀越來越大，說句不該說的話，都是過一年少一年的人了，誰知到底還能過幾個年呢？讓婷婷多陪陪他們，替我們儘儘孝心也好啊！”
“話是這麼說，他們的確也挺掛念孫女的，就是不知道婷婷這丫頭是怎麼打算的！你說她電話也不接……”
鄒秀梅撫慰地往丈夫的飯碗裡夾了一塊魚肉，溫言軟語道：“這孩子的確自由散漫了些，不過這都是你從小教養的結果啊！小時候我逼著她在家做功課，不許跟同學玩，不許參加學校的文娛活動，……你就說別管她，給她自由，給她快樂，讓她茁壯成長！說這是素質教育，讓孩子全面發展，不要讓她讀死書！不然將來就是廢物點心一塊！現在她倒是有用之才了，您老人家不高興了。快吃飯吧！公司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呢！生氣不利於腸胃的消化吸收。”
“哦，公司有什麼事？”高天扒了一口飯，平心靜氣地問道。
“你們工地的年前帳單都結清了吧？”
高天望著妻子遲疑道：“應該差不多結清了吧！賬單不是都在你的手裡嗎？”
“我就怕有的零星賬目，還沒有匯總到我這裡來。”鄒秀梅有點煩惱的蹙著眉，“就怕跟去年一樣，咱們都在家看春晚了，居然有人打電話向你控訴，說他年前的工資還沒發！這些年幹事業的名聲，生生讓那些人敗壞了！好像咱們是拖欠農民工工資的黑心老闆！”
高天蹙了蹙眉頭說：“回頭我讓孫會計給你核查彙報一下具體的賬目吧！我想今年應該不至於再發生那種不愉快的事了，財務方面畢竟新增了人手。小孫一個人精力有限，總有忙中出錯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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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秀梅認可地點點頭，開始悠閒地喝著餐後湯，又徐徐說道：“我問過左經理左文浩了，公司申請的銀行貸款可是早就發放到賬了，就在財務總監趙正敏的個人賬戶。左經理問我，這筆錢是由趙總分別轉給與公司合作的那些業務商家，還是直接轉到我們的銀行賬戶，由我們老闆自行處置。我說等高總回來，我問過他再作答覆。”
“都可以呀！”高天豁達地微笑說，抬起頭來眼神明朗地望著她。“由財務總監轉賬的話，對他本人是有好處的，可以增加他銀行賬戶的流水和信譽度，這對他今後申請信用卡或貸款都有幫助的，你沒跟他說過嗎？這是金融常識。”
“我想他們這樣謹慎小心地請示詢問，大概是不希望在公司貸款這件事上牽扯太多吧！他們會不會有所顧忌，萬一公司的經營發展出現問題，無法按時償還銀行的貸款，他們會不會承擔相應的責任呢？”
高天會心一笑說：“未來是不可預知的，萬一出現那種情況，財務總監當然要擔責了！”
鄒秀梅的臉白了一白說：“那該怎麼辦才好呢？三百萬貸款可不是小數目啊！”
“這件事我會看著辦的，你就別操心了！”高天凝望著憂心忡忡的妻子冷靜沉著地說，“你就整理好年前的賬單，和孩子一起安心過年吧！這筆錢我會讓趙總直接轉到我的銀行賬戶，我再妥善處理。”
“好吧！”鄒秀梅有點無奈地低聲應允，站起身來環顧著桌面說：“你還吃嗎？不吃我就收拾了啊！”
高天拿紙巾搽拭著油膩的嘴巴也站起身來：“我吃飽了，到樓上的書房裡躺一會去。”
當他含著酒足飯飽後感到的心滿意足之情躺在地毯上時，意識到妻子漸漸地開始插手公司的重大事務的決策權，像銀行貸款這種事，以前她從不關心和過問，現在卻主動詢問公司高管事情的進展情況。以前她只管錢管賬，只管每月每季度公司的收支情況。高天或財務總監給她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她很少質疑。彷彿家裡有多少米油，她都能湊合著過日子，從不問將來如何，因為將來由家裡的頂樑柱由她丈夫支撐著，天塌不下來！現在這根頂樑柱並沒有坍塌或傾斜，只是她心裡對金錢權利的慾望開始萌生、蠢動、勃發了。
對女人本身而言這並非好事。錢和權都是雙刃劍，使用不當會將自己劃傷的。當年他就親眼目睹陳小薇怎樣一步步墮入慾望的深淵，最後變得不可一世難以自拔，以致毀掉了自己！說打底，這個社會還是男性主導的社會，女人熱衷於名利場中的爭鬥，讓他感到很可怕！那種血腥的你死我活的戰鬥，屬於男人的專利，柔弱的女人只適合享受庇護，她們不具備上陣廝殺的能力。一定要角逐於名利場的女人都是逼不得已，就像小薇，當年她在職場表現出來的冷酷和強勢，難道不令人心疼嗎？她願意那樣嗎？那是她本來的面目嗎？她堅硬的盔甲後面，難道不是柔嫩的不堪一擊的皮肉嗎？這點高天最清楚。女人本身就是軟玉溫香，是造物主的寵兒，她們就該溫柔甜美的活著，作為男人的陪襯卻又主宰著男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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