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很爭氣地在臘月二十八就完成了作業，上上下下堆滿書籍的老式書桌都沒來得及收拾，當然也沒讓母親護送就一個人提著旅行袋輾轉搭車走了。陳小薇閒下來也懶得鋪床疊被整理房間，在朋友的介紹下到民主街口的一家專業美容紋繡館做眉毛。
誰知年關將至，紋繡館裡分外忙碌，大約女人們都跟她差不多的境況和想法：一年到頭地忙，最近才有空想起來拾掇自己的門面。一定要趁著年前把自己的臉修飾得漂漂亮亮的，過年親朋好友聚會時才有面子啊！說到底，女人的競爭在美色，男人的角逐在金錢，都是人類社會赤裸裸的原始競爭。
小小的繡館竟然巧奪天工地分為兩層，屋內靠牆拾級而上，樓上繡眉護膚，樓下美甲美髮。陳小薇在樓下待客等位的那排粉色沙發上用手機看了半集電視劇，樓上的老闆娘還抱歉的對她說：“不好意思，你再等等好吧？我知道你預約好幾次了，今天又跑了好幾趟，但是這個姐姐的睫毛有點難以貼上，我要多花點時間才能給她弄好。”
陳小薇只好往深陷的沙發裡再坐了坐，翹起二郎腿來，擺出更放鬆舒適的姿勢繼續看電視劇。身材苗條長髮拂肩的美容助理剛剛送走一個做完指甲的顧客，這時坐在長條桌椅前悠閒的端詳著自己的一手指甲，小薇瞅著她靈機一動說：“美女，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要不你先幫我設計一下眉型，為我畫眉，等會老闆娘再親自給我做唄！”
“可是我不會畫眉毛啊！”年輕稚嫩的助理尷尬地衝她連連擺手，“我只擅長做指甲。”
樓上的老闆娘也開言幫她解圍，這時那個熟悉的號碼又打電話進來。陳小薇瞅瞅周圍沒有熟人，不情願地接通了冷淡地說：“有什麼事嗎？”
高天語氣溫和又困惑地說：“最近你的電話怎麼總是打不通啊？”
小薇以現代人通常慣用的藉口回覆說：“我忙啊！”
“哦。”高天愣怔了一下，轉而耐心溫柔地詢問道：“你這時幹嘛呢？”
“沒幹嘛。”
高天含笑傾聽著手機裡的動靜說：“你在街上嗎？”
陳小薇放下二郎腿來說：“算是吧！”
“在置辦年貨嗎？要不要我開車過來幫你拉回家？”他殷勤熱烈地說，“我知道你的腰不好，不能搬重物的。”
小薇不由得有點感動說：“謝謝你還記得我的腰不好，高總。但我這時不用搬東西，我在美容院裡呢！”
高天驚愕地高聲說：“你在那裡幹嘛？……你，你沒必要去那裡折騰的！那麼好看的一張臉，純天然的，別讓人家給你毀容了！我跟你說，女人都心存嫉妒的，看你是自然美就想給你整，最後把你變得跟她們一樣醜。聽話，快回家吧！”
陳小薇聽他婆婆媽媽柔聲細語地絮叨著，不由哭笑不得說：“你在哪兒聽來的這些歪理邪說？我就是把眉毛弄一下，怎麼會被毀容呢？”
“眉毛也不行！”高天下命令似的武斷說，“你的臉上少一根眉毛也不行！這事我說了算，現在你就給我回家，立刻，馬上！”
小薇微怒地嗔目高聲道：“這事怎麼就是你說了算？我自己的事，我還不能當家做主了？我自己的臉，我自己的眉毛，我想怎麼弄就怎麼弄，礙你什麼事了？”
可是高天在電話裡很生氣很霸道，蠻橫無理地說：“女為悅己者容，你沒聽過這句話嗎？當然是我說了算！”
陳小薇一時無言以對。
旁邊聽到她接電話的夥伴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唉，人家不讓你弄就別弄了唄！這是他在意你的容貌啊！”
“我老公從來不管我做臉還是做頭髮，我就是做了回家，他也只當沒看見！唉！”一個五十多歲的滿頭捲髮的女人說。
照著鏡子的鵝蛋臉少婦意味深長地說：“其實你們根本不瞭解男人的心理，他們喜歡自然美，不喜歡自己的老婆或女朋友到美容院做臉，可是你真的什麼都不做，就在家保持著素面朝天，他們又說你閒著沒事也不知道打扮！男人嘴上都這麼說，實際走在大街上看到精心修飾的美女，還是會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的。所以永遠不要相信男人的嘴巴！我們女人該打扮還得打扮！不打扮，不美麗，自信心從哪裡來？”
陳小薇在大家熱鬧的討論聲裡沉默了良久，認真考慮著要不要繡眉。當老闆娘終於忙完手裡的活計，姍姍下樓來走到她的面前，想要看看她原生的眉毛時，她忽然說：“對不起，我不做了！”返身拿起沙發上的挎包和手機，在眾人驚訝注視著的目光裡倉促逃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