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仵作回來時,在鎮衙大門口,遇見了翹首等著他的里正夫人。
夫人截住他,悄悄往他袖子裡塞了一兩銀子,竊竊私語:“聽說你家娘子病了,這錢你拿去給她治病,不夠再跟我說。”
仵作驚得輕咳幾聲,腦海中閃過瘋女人鮮血淋淋的傷口,他捏住袖子裡的銀子,欲要還給里正夫人。眼前又閃過自家娘子蠟黃乾瘦的臉,娘子病重急需用錢……
在他猶豫的一瞬間,里正夫人已經腳步敏捷地走開了,沒有留給他選擇的餘地。
他扶額嘆口氣,低著頭走進堂內,吞吞吐吐地跟里正稟報。
他故意把驗屍結果說得模稜兩可,只言人的頭部脆弱,受到石磚等重物撞擊,很可能一擊斃命。
至於調查朱扒皮是否有殺人動機,就不屬於他的職責範圍了,他無從判斷。
里正夫人立刻接過話頭:“老爺您聽,驗屍結果是死者被重物一擊斃命。我小弟被瘋女人拍了一磚頭,他搶過磚頭也拍了她一下,這叫以牙還牙。他情急之下力道失控,致瘋女人喪命,算起來也是瘋女人氣數已盡。
我小弟並非故意殺人,罪不至死,但過失殺人也有罪,理應關監牢受懲罰。老爺儘管公正處理此案,不必因為親戚關係而袒護他,也不必因為岳父的臨終囑託而為難。”
江月和那兩個證人暫時迴避,被“關”在了側間裡。
她拉開一道門縫偷聽,好一個“深明大義”的里正夫人,嘴上說著讓里正公平處理,卻又拿話壓里正。想必是她父親臨終前,曾囑託女兒女婿好好照顧朱扒皮。
里正陰沉著臉,嚴厲惱恨的目光從夫人、仵作和朱扒皮臉上一一掃過,三人只覺得頭皮發麻,後背嗖嗖冒冷汗。
一陣可怕的沉默之後,里正喝令衙役,將犯了過失殺人罪的朱扒皮關進大牢,等候發落。
里正夫人大大的鬆了口氣,小弟定罪為過失殺人,這就逃脫了死刑。只要能保住命,關進監牢還不是小意思。監牢就在她眼皮底下,等風頭過了,她自會想辦法讓老爺把小弟放出來。
朱扒皮死裡逃生,心裡別提多得意了。
他驕傲地抬著下巴,哼,老子殺死個人跟碾死只臭蟲似的,等過幾天老子出去,更讓那群愚民刮目相看。
瞧見朱扒皮的狂樣,孫六少捏緊拳頭,憤然道:“里正大人,屬下有話……”
“里正大人,青天大老爺,朱爺冤枉啊,他沒殺人!他什麼罪都沒有,您不能把他關起來!”江月跑出來喊,及時打斷了孫六少的話。
江月方才從門縫裡,把里正一系列的表情變化,都看在了眼裡。
他明知仵作說謊,朱扒皮故意殺人,可他還是想把大事化小。他將朱扒皮定為過失殺人,擺明了袒護朱扒皮之意。
孫六少如果揭露朱扒皮的罪行,就是當場和里正唱反調,得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孫六少就沒法在衙門待下去了。
衙門是個大染缸,孫六少沒被沾染難能可貴,他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江月決定保護他,由自己出面懲治惡霸。
就算不為了孫六少,江月也絕不讓朱扒皮逃脫應有的懲罰,不然如何對得起那個為救她而死的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