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臉上、脖子上、手上全是血,血水被風吹乾了變成了血痕,頭髮被血痕黏在面頰上,身形狼狽。
崔氏挑眉看長亭,長亭抿唇一笑,“乾乾淨淨地見人,是我從小受的教導。我相信,就算崔家再不重視你,這個道理你也應該是學過的。”
崔氏怒上眉梢,卻輕頷首算是準了,崔氏身後的丫鬟手腳利索,打了盆熱水來,三下兩下幫長亭臉擦乾淨了,長亭昂起脖子迎北風小心翼翼地踩在欄杆前,那禁衛怕她逃脫時時刻刻就守在她身後,她在等他們來,她不知道城外發生了什麼。
她只知道,如今最大的變數,是她。
蒙拓和陸長英的個性,她瞭解。
她站在高臺上,若有不慎,墜落下去便是頭破血流,萬劫不復。
他們不會讓她冒這個險,所以崔氏提出的所有要求,他們都會竭力滿足以求保住她的性命。
她固然想活下去,可是如果崔氏狠一點,讓陸長英令他麾下的兵士全部自決於此呢?如果讓蒙拓自刎呢?如果讓陸長英孤身留下來換她平安呢?他們是照做還是不照做?用幾萬人的命換她一個人的命,用蒙拓的命換她的命,用陸長英的命換她的命!她都做不到!
長亭含笑閉眼,未等多久,便聽下方傳來馬蹄踢踏之聲,長亭輕輕睜眼,當即紅了眼眶。
風雪之中,蒙拓與陸長英一左一右立於馬上,皆重盔加身,蒙拓身背紅纓長槍,隔得太遠,長亭看不見他的神色,下方傳音筒傳來聲響,“把蒙夫人放下,便饒你崔氏一家不死!”
崔氏手持傳音筒,聲音尖利,“如今應當先談蒙夫人的生死,再談崔家下場吧!蒙拓,只要禁衛手一鬆,你夫人便會直接從你眼皮子底下掉下去,掉得個頭破血流!你若不信,儘可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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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條件?”
這是蒙拓的聲音,長亭眼中含淚,笑著看著下方,北風狂妄將她裙裾高高吹起,風像刀子一般在臉上使勁拉扯,叫人生疼。
崔氏高聲,“我沒什麼條件!你和陸長英身後的人馬全部以叛國罪扣押,將武器與馬屁留下自斷右手!若是不從便自刎謝罪!這建康城本就是人命堆砌起來的!也不差這幾萬人了!我給你半株香的時間考慮!時間一到,香灰一掉,你夫人也會跟著掉下去!若運氣好,摔斷一條腿罷!若運氣不好,便是一條命!”
果不其然!
這是最穩妥的做法,崔氏當然會選!蒙拓只要答應,身後的兵士便有反的可能。若是蒙拓不應,長亭在高臺上搖搖欲墜,風雨飄搖。蒙拓瞳仁緊縮,右手緊攥紅纓槍,面露殺機。陸長英將蒙拓一把按下,輕聲道,“你的槍,不會有阿嬌落下來的速度快。”
崔氏話音剛落,便有人奉上香盞,風疾香燃得飛快,長亭站在欄杆外,腳下只有三寸空地,一腳踏空便是死生未卜,長亭的長裾在風雪中高高吹起又低低落下,長亭餘光瞟向香盞,香還剩手指節長短,崔氏高聲叫嚷,“馬上要到了!蒙大人快做決定吧!”
長亭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輩子,她一直在努力地活下去,為了不辜負當初為了救她死的那些人。她可以拍著胸脯說她沒有辜負過,她努力地活了下來。尚且未曾國泰民安,國不國矣,家不家也,難民從北邊遷徙到南邊,再從南邊遷徙到北邊,他們路上求食,夜裡求宿,橫屍遍野,易子為食,這是她親眼所見。她出身陸家,而她的父親最大的願望便是國泰民安!
她姓陸啊!
活下去很重要,可死也很重要!
如今這片疆土上並不缺她一個嬌養計程車族小姐,可這片疆土缺守護者,真正的守護者,缺真正做事的人們,缺改變如今僵局的人們,她不可能成為這些人,那麼為什麼要選擇這些人來為她陪葬?
她姓陸啊!
這個姓氏賦予她無盡尊榮的同時,也帶給她了一生都逃不掉的使命感!她姓陸啊!
她的父親叫,陸綽!
風過,香滅。
崔氏滿眼赤紅,蒙拓下方還未曾答話,可誰也不敢冒這個險!誰又敢先動!長亭緊握雙拳,腳踩在邊簷上,縱身閉眼向下一躍!臺下有一聲驚呼,“阿嬌!”許是蒙拓的聲音,又或是陸長英的聲音,長亭眼淚終於落下。說時遲那時快,長亭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緊跟著那人死命將長亭向上一拉,那人卻因力度過大而被拋下欄杆!
長亭趕緊睜眼,卻見那人原是她身後那名形容諂媚的禁衛!
電光火石間,蒙拓紅纓長槍猛然向上一甩,緊跟著便聽人一劑悶哼。長亭與那禁衛在生死之間錯肩而過,長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聽那禁衛在她耳旁輕輕地說了一句話,“我是平成人,我生是陸家的人,死是陸家的鬼。”
長亭當即淚流滿面!
是當初陸長英送給石猛那五千陸家軍!那個禁衛是當初陸長英送出去的陸家軍!八年了!這個人在石家的禁衛軍裡呆了八年了!他仍然記得他是平成人!臺下兵士趁勢一哄而上,庾皇后趕緊伸手將長亭拉了上來,長亭抱著庾皇后嚎啕大哭。
為什麼陸家是陸家?
為什麼平成是平成?
不是因為他們這群姓陸的人啊!
是因為有他們啊!因為有他們這群人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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