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紛訃告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各懷心思的人們忍了一晚上,全積在了晨早的時候盡數發作出來。
三夫人崔氏不好太過打扮,可也不好不打扮——畢竟這是三房頭一遭在眾人跟前顯出來,勢頭得立好。這萬一往後定了尊卑位分,可不好拿今兒個他們沒做妥帖來打臉呢!
崔氏著了一襲銀蠶絲錦長衫。頭上無釵環,低挽採雲髻。手裡摞了一垛帖子,風風火火地進出榮熹院。
長亭原以為二夫人陳氏不會來,哪知將進榮熹院正堂便看見陳氏在真定大長公主身邊坐得端端正正的,面無表情地看著崔氏忙裡忙外。
陳氏面容素淨,身上連一朵花都沒有,眼眶還是紅的,可嘴唇卻是白的。
一個人的改變,難嗎?
依長亭看,不見得。
陳氏如今好似提著一口氣,也不知這口氣什麼時候沒有,更不知這口氣什麼時候撒出來。
“…今日是見親眷,阿嬌其實可以不用現身的。”
陳氏朝長亭招招手,仰眸看向真定,“母親不知道吧?五太夫人上回同阿嬌置氣,如今恐怕那口氣還沒消解,上回屋子裡沒旁人,今日陸氏五服內外的親眷都得來,若五太夫人仗著輩份高叫阿嬌下不來臺,咱們也不好勸解,局面恐怕不會好看。”
陳氏輕聲緩語地說。
陳氏這是想做什麼?
示好?還是避免危機?還是…
長亭看了陳氏一眼,一時拿不準陳氏用意。
崔氏腳下一頓,心裡頭覺出不對來,卻說不清楚哪裡不對。
“局面不好看便不好看罷。”
真定大長公主耷拉眼皮,“我光德堂又不是戲院,非得要唱好看的戲才行?”
陳氏埋首恭謹稱是。
崔氏眼神從陳氏與長亭身上來回打了幾番轉兒,眉梢一動正欲出言,卻被小丫鬟的通稟打斷了,說是幾位夫人都來了。
幾位夫人裡,自然便有那五太叔公一家。
真定抬了抬手腕,示意將他們請進來。
來了約有七八位夫人,五太叔公家的,幾位堂叔家的,還有其他拉拉雜雜的陸家的親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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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來,便是鋪天蓋地的哭聲、抽泣聲和安撫聲。
女人聲音喧雜得很,所有人都著素色,一聲接著一聲,一句連著一句,無非便是“…大長公主節哀順變”、“黑髮人送白髮人終究叫人心疼”、“應當早早去稠山上炷香,靜氣師父說如今的平成是遭黑氣汙了陣眼,唉,如今這世道…”
三怪兩怪的,總要怪到當今這世道上來。
有夫人低低哀了一句,“…將才辦過葬儀,廣德堂那三十四口人這才入了土。如今便又要舉靈了,心裡翻來覆去地疼,也不知當如何是好。”
這話一出。當下便靜了下來。
陳氏別過眼去,死命忍住哭。
“是呀。廣德堂的賬都還沒算清,如今阿紛又遭了難,也不曉得是人禍還是天譴。”
打破寂靜的是五太夫人。
她說得意味深長。
二夫人陳氏當下便轉過頭來。
長亭脊背猛然挺直,並不知五太夫人說此話是故弄玄虛還是手裡握著東西要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