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大長公主一闔眸,眼前全是那夜陸紛在她跟前雙眼祈求而遲疑的模樣。小心翼翼地祈求認同,叫人既恨他又無奈…
真定大長公主神色未曾有半分痛苦,長亭卻極為識趣地捕捉到了真定大長公主的踟躕。
“祖母…”
長亭微頷首輕聲喚道,“您心疼嗎?”
真定大長公主抿嘴笑了笑,“骨肉親眷,血脈相連。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我的兒子,是我一手一腳將他養育成人的。阿嬌,我自是心疼的。”
他?
是指陸紛,還是指陸綽?
或者兩者兼有?
長亭也笑一笑。“許是阿嬌年幼無知,又許是阿嬌永無祖母壯士割腕的勇氣和意志,父親去時,阿嬌曾想若有機會定叫整個陸家與他陪葬——說實在話,祖母對於陸家的在意,比阿嬌預估的要多百十倍,阿嬌姓陸尚無祖母待陸家那般拳拳庇佑之心,著實慚愧。”
話頭微微一頓,長亭眼神清澈真摯,“這是阿嬌肺腑之言,一路走來,阿嬌從一開始的防範算計,到後來的以利誘之,從未拿真心真意的話與祖母交談。今日雖未塵埃落定,如若因阿嬌誠心一言,反而讓事情顛覆迴轉——阿嬌也捫心無愧。”
真定大長公主緩緩抬起頭來。
人世間最大的殺招,分明是感情。
她對陸家的牽掛…
還不如說那是她對陸玉年的牽掛…
陸老頭兒攢下的家業江山,不能就這麼毀了。
她根本不在乎陸家是死是活,活到這把年歲,她什麼都看夠了,大不了一抔黃土雖玉年就那麼去了,可是她不能啊,她沒有臉面就這樣去見玉年啊,陸家的兩個兒子一個死,一個心殘,陸家被這樣一鼓搗,恐怕幾十年都復不了元氣,而如今世道,上哪裡找個幾十年來讓陸氏慢慢休養!
她不在乎陸家,可她在乎他啊。
真定大長公主喉頭微顫,與長亭對視半晌,再緩緩別過眼去,蒼老的手擺了一擺,示意長亭將此事揭過不提,轉過話頭,“謝家阿郎在平成暫居,前些時日是忙你父親的葬儀,如今閒下來了,府裡不好大興酒宴,你總要去和阿詢問個安,再帶他在平成四下轉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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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心下一咯噔。
話題轉得太快,她有點跟不上。
緊接著便聽真定大長公主後語,“謝家過來的那幾位族叔給我透了底兒的。阿彌陀佛,謝家重情重義,今次來便是來商定你與阿詢的親事。我們家的姑娘不拘著那起子無所謂的女誡、女書,那些都是愚弄婦人的東西,你要嫁的人,祖母總要來問你一句。”
咯噔、咯噔、咯噔——
“嗝兒——”
長亭心頭一慌,立馬打了個響嗝兒出來。
真定大長公主怔愣了一愣,便笑起來,老人家一笑總是慈眉善目的,“別羞,你父親與你母親便是青梅竹馬,兩人成親前還偷偷摸摸約著見面。被謝老太爺抓住了,還是陸老頭兒把他給贖回來的…”
陸綽是不能提及的死角。
氣氛一下子又僵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