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嘶鳴,馬車穩穩停靠,馬車外響起了一管清冽乾淨的聲音。
“母親,阿紛來接您了。”
真定大長公主深吸一口長氣,手臂抬起,長亭順勢扶住,真定大長公主在抖,且抖得厲害,長亭能感受得到她在強迫自己平復下來,可胳膊穩住片刻後又不可抑制地顫了起來。
長亭穩穩撐住大長公主,輕抬下頜吩咐娥眉,“把簾帳撩開。”
娥眉看向大長公主,卻見真定大長公主也抬了抬下頜,娥眉便趕緊佝首半跪著探身去撩簾,哪知手將捱到布幔,只聽“譁”的一聲,幔帳被人全部拉開,黃昏時分天際邊絳色的光傾斜入內。
長亭下意識地向後一退,再蹙眉睜眼細瞧,卻瞧見了陸紛那張清雅得如水墨畫的臉蛋映在生絹燈籠上,光從下巴向上照,眼如清泓,口擬朱丹。
陸紛長得確實好看,是一種可與女子媲美的好看姿態。
長亭再狠,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陸紛繼承了陸家人所有的優點,直而挺的鼻子,茶褐的瞳仁,翹而長的睫毛,還有頎長的身姿,平緩的聲線,不徐不急的動作與語態,就算年逾中年,仍舊風雅翩翩。
“母親冬祺。”
陸紛抿唇笑著將幔帳掛在銀勾上,眼神向後移,不輕不重地放在了長亭的身上,半側頷首,“許久未見阿嬌,阿嬌可曾念想叔父?”
“念想著的。”
長亭亦婉和斂眉應承,“自是念想的,畢竟父親去後,與阿嬌血脈相承的親眷已所剩無幾了。”
陸紛挑眉笑,斜靠在車廂外,隨手搭在門框上,他越笑便越像書中的一幅畫。
“怕是念想著要把叔父悶死在雪裡頭吧?”
長亭心猛地一跳,抬起眼來,隱約可見大開的城門裡熙熙攘攘的全是人,馬車外也盡是人,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陸紛會在此時此刻說這樣的話。
他瘋了嗎?
長亭眼神移到陸紛的臉上,美人尚在似笑非笑,她能覺察到真定大長公主的胳膊在暗自發力。
“叔父。”長亭也展眉笑起來,“您別這樣。”轉頭看了真定大長公主一眼,“好歹祖母還在這兒呢。”
陸紛扶在門框上哈哈大笑,笑過之後陡然收住,頭向上一抬,再側身讓出條道兒來,“母親,阿紛扶您回家。”
真定大長公主周身一僵,再慢慢軟和下來,抬了另一隻胳膊遞出去。
長亭不明白陸紛的意思,甚至無從揣測起,那個會把她架在肩上看熱鬧的叔父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陰柔損狠,喜怒無常,哦,或許他一直都是那個人,只是戲演得太好,無從看起端倪。
長亭居右,陸紛在左,左右攙扶著真定大長公主向裡走。
陸紛擺下了軟轎,又吩咐小廝向人群中撒錢道謝一番,便又向老宅去,長亭上軟轎時多了個心眼,手往坐墊下兜了兜,摸出了一顆磨得極光亮的小針刺,就那麼豎著固定在座椅上,人恐怕一坐下去便鮮血淋漓,長亭將針兜在袖中,輕聲吩咐滿秀去照看阿寧,來去不過片刻。滿秀隔著軟轎,似心有餘悸,“還好還好,白春記著姑娘的話兒一早就查過了,阿寧姑娘坐墊下沒有!”
長亭指腹稜了稜那枚針,有點笑不出來。
陸宅自百年前就在平成建起,一代一代地將宅邸的地兒往外推,越推越寬,越推越大,時至今日,陸宅裡大大小小建起的院落共有六十八個,廂房統共有八百八十九間,旁系、庶出一戶一戶的人佔據了近半城。
喜歡天嬌請大家收藏:()天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