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宮大火,到二殿下的漸漸癲狂,先帝有所懷疑,可瑞賢太子之事始終是他一塊心病,故而當這件事被扣在二殿下頭上時先帝便怒火中燒。只是為君者到底謹慎,總也想著再問問二殿下,倘若真有不妥之處也總不至於再冤枉了他。
隨後二殿下癲狂無狀領兵逼宮,於宮中被擒獲,當場斬殺。
所有罪名也再不需驗證,終究還是全數扣在了二殿下的頭上。
二殿下伏誅當夜卻有人悄悄送了書信給先帝,是二殿下發狂前寫下交予旁人,只等自己遇害便呈給聖上,內中有自己所查關於東宮之事蛛絲馬跡並自己懷疑,本想等有了眉目再告知聖上,誰知下毒手之人終究沒能叫他等到那一日。
先帝見信驚厥,恰巧那夜太醫院幾個太醫俱不值守,值守的只是一個將將召入太醫院的年輕太醫,頭一遭為先帝診脈竟是一下就診出了先帝深中慢毒已時日無多。
時至此時,先帝再沒有什麼不清楚的了。卻仍舊裝作尋常,召了彼時幼子如今的瑞王爺相見,遣退眾人父子不過交談半刻鐘,瑞王爺臨去時也未曾有分毫不妥,自是未曾引起分毫懷疑。
其後不就先帝駕崩,聖上繼位,二殿下滿府抄斬。
瑞王爺至成年出宮立府卻並未參與朝政,竟是求著聖上允准遊歷四方,聖上賞了大把銀錢護衛跟了幾年,見瑞王爺是果然一派玩心對權勢無絲毫戀棧,這才漸漸放鬆了警惕。
實在是個密不透風的局。
石隱聲音於夜色下輕而緩,潤澤嗓音本該叫人覺著舒服,可三皇子聽進耳中入到心裡,卻覺著好似一把針在一下又一下的扎著他的心。他從開始的不安到後來的驚惶,再到如今面無血色的內心沒了絲毫波瀾。
他是死心了的。
他也本該懷疑,實在不能偏信石隱這一面之詞,可偏偏的他卻清楚的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沒有人會用命去編織一個謊言,他的容貌是最大的證據,倘若不是聖上,他大可直咧咧的進京入宮。聖上若果然如面上那般敬愛懷念瑞賢太子這兄長,見了他這九死一生唯一留存下的遺孤自然也該欣喜若狂……
而偏偏的,石隱沒有那樣做,聖上也沒有那樣的欣喜。
所以一切都說得通了。
三皇子忽然抿了抿蒼白的嘴唇笑笑,甚至有些無地自容的六神無主。這小訊息與他而言莫過於五雷轟頂,叫他猝不及防卻不得不接下的殘忍事實。
他的父皇之所以能從一眾兄弟中最終得以繼位,俱是因為欽服瑞賢太子,一應品性施政俱從瑞賢太子,才得了大把朝臣支援,只是繼位後性情漸漸改變,當初瑞賢太子幾項仁政都叫悄無聲息改變,最終炎朝這二十年裡雖未落拓卻也固步未前,更甚至將當初未曾支援自己的朝臣都趕出了朝堂。
其實在聖上心中最忌諱的,始終都是瑞賢太子,他的忌諱源自於畏懼和妒忌。
自始至終除了自己並非嫡出的身份沒有表明外,石隱再無一絲隱瞞,雖然他認為並沒有什麼,可這是洺師叔再三交代。
“你……那你想要怎樣?”
三皇子避開眼神,石隱掃過一眼:
“討一個公道。”
為當年的東宮,為當年的二殿下。瑞賢太子只有一個衣冠冢在皇家陵園,而二殿下更是作為一個罪人被斬殺戮屍,死後更丟入亂葬崗,留了一個罵名於世。
石隱垂眼淺笑,他從來都不是為皇位。
“好,我會勸父皇,還你一個公道!”
三皇子艱澀回應,不待石隱趙出再說什麼便轉身而去,他只覺著無所遁形的羞恥,這一回他萬般急切且帶著同聖上一般無二的失魂落魄。他從來當自己是天之驕子,他從沒想過自己是揹負血債的罪人之後!
“你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
趙出有些不解,這從來不是他們計劃中的一步。
“他和五皇叔總有些不大一樣。”
聖上不管怎樣作為,甚至打壓曾經忠誠於瑞賢太子並且在東宮事後也未曾轉投自己麾下之人,可到底明面上始終對於瑞賢太子敬愛欽佩,連自小教習三皇子也是拿著瑞賢太子當做榜樣來教導。
三皇子耳濡目染,是真將瑞賢太子這皇伯父當做神祗一般膜拜,十分精髓裡總也學了五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