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容腦中一瞬空白,不過頃刻長劍便已一進一出,帶出鮮血甩在她面頰,那一滴血滾燙的燒著她的心。石隱頹然倒下卻掙扎撲在她身上,她就聽見一片靜寂裡他微不可聞的聲音。
“救我……”
木容驚惶低頭,就見他隱在她髮間的面容裡,卻分明在笑。
他的手攀上她頸間忽然用力的攥住,她還沒來得及窒息,身後便有人一腳踢在他身上,他重重摔在地上,深思不清的蜷縮起來。
木容怔怔只覺著胸中悶著一口氣怎樣也吞吐不出,哽的她心口生生的疼。
“四姑娘?”
木容忽然被人一把攥住回頭,入目便是簡箬笙萬般關切,她下意識低頭,就見他手中也提著一把長劍,劍尖滴血。
她目眥欲裂,四下裡的聲音終於傳進了耳中,整個殿內亂作一團,一隊衛兵跑進隔開眾人,刀劍指向已昏聵在地的石隱。木容顫抖著回眼去望,隔著縫隙只見他沒有血色的面容雙目緊閉,胸前一片氾濫開來的紅。
她擰眉捂住胸口,眼前一黑。
不過一個片刻,她和石隱之間已然隔了生和死。
四下裡一片黑暗,簡箬笙的那一劍,好似穿透的是她的心。
她如同墜入天地之初的洪荒之地,似乎世間只剩了她一個,孤苦而悲絕。
“看樣子,那逆賊是想殺了這丫頭洩憤,可見著真是她和靜安侯背叛了,不然都到那份上了何必還費那些力氣。倒是三皇子,同他親近了這許多日子,聽說雲大人幾次同三皇子諫言覺著那人身份有異,卻都叫三皇子給斥了回去……”
有聲音迷迷濛濛傳入木容耳中,她周身漸漸復甦起來,卻是一醒來便想起石隱中劍倒在她肩頭時那囈語一般都一句“救我……”,如今她的肩頭可是擔著石隱的性命。她強忍悲痛,佯做未醒,細聽那聲音忽然頓住,又帶了幾分委屈討好:
“臣妾也是猜測,畢竟襄國公如今已坐實就是二殿下餘孽,可三皇子也實實在在同他親近了這許多日子。”
聽著聲音像是賢妃,只是她話畢卻直過了半晌才有聲音:
“你去看看那丫頭醒了沒。”
語調威嚴大約是聖上,不多時木容便覺著眼皮子外亮堂起來,這才萬般艱難睜開了眼。
錢太監呦了一聲便陰陽怪氣笑了笑,舉著燭臺又去了外間:
“稟聖上,木四姑娘醒啦!”
木容惶惶坐起只覺頭重腳輕頸間火辣生疼,隨即聽珠簾響動,抬眼就見錢太監打著珠簾,進來了兩人,她眯眼細看,女子為賢妃,男子年約五十,一身儒袍劍眉星目眼神銳利。
木容是怔了一怔方才滾落榻下磕頭請安,卻是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響來,喉嚨火燙生疼一圈紅腫,石隱攥那一下可見真用了力。
“喂一盞蜜羹給她!”
賢妃一瞧聖上不耐,趕忙交代錢太監,不過片刻一盞蜜水便灌進木容嘴裡嗆的她不住發咳。
“既已享得富貴,怎麼就輕易舍下?他待你,可並不薄。”
不待木容平復聖上便沉聲發問,這間小屋裡也只有聖上賢妃帶她和錢太監四人,可見著石隱即便做到了這一步,聖上仍舊存著疑心。
“民女,民女發現了他的秘密,自知他必不能成事,唯恐牽連,這才……”
她誠惶誠恐唯唯諾諾,雖伏在地上沒有抬頭,也知道這句話大約會叫聖上心中寬悅。
聖上未再做聲,或許眼下還有更為重要的事要做,只看了木容幾眼,似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便轉身離開。
木容聽見一眾內侍宮婢疊聲相送,殿外竟也隱隱透出雲深和趙出的聲音。
她擰眉,拼命壓下想要問問石隱怎樣的話,就見賢妃送走聖上後連掃她一眼也不曾就出了這廂。
屋中一下沒了人,木容四下打量,想來她仍在宮中,外間光也暗了,捕拿了二殿下餘孽是何等大事,可聖上卻仍抽空來看,可見的謹慎多疑。
既如此,恐怕趙出也未必安全,他畢竟和石隱一同到大的情分,聖上未必十足信他。而聽方才賢妃的話和聖上所問,看來是石隱趕在雲深之前,將借揭穿“逆賊”的功勞轉嫁了大半到她和趙出的身上。
四皇子倚重趙出,聖上此番若仍疑心趙出就未免不牽連四皇子,而三皇子已是直白的因此也一併遭牽連了。
這一回事,受益最大的,仍舊還是雲深,還有簡箬笙……
簡箬笙今日倉促下那一劍,叫木容現下想起仍心裡狠狠發疼,她忽然慌亂,即便石隱已做萬全之備,可這意外一劍的受傷會否叫他心力不支再露了致命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