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丁們下工過來,見大樹下面多了家吃食攤,本就心中好奇。
此時再聽周氏這麼一吆喝,便都探頭朝周氏面前的湯鍋裡望了一眼。
只一眼,勞丁們的眼睛就瞪直了。
就見那口咕咕冒著泡的湯鍋裡面,飄著一片又一片的大肥肉。
那白花花又油汪汪的大肥肉,聞著不見得有多香,但是它油水豐厚啊。
周氏見勞丁們看過來,忙把勺子伸進湯裡面攪了一下,將沉在鍋底的肥肉都攪動開來,加大誘惑。
勞丁們果然被誘惑住了,就有人問道:“你這湯,咋賣呢?”
“不加面的湯三文,加面的湯五文!不管是買湯還是買面,都有半碗肉,保準讓大傢伙吃飽,吃好!”
周氏將音量拔到最高,特別大聲地吆喝道。
詢問價格的勞丁眉頭就擰了起來,神情糾結地望著那口飄著肥肉片子的湯鍋。
半碗肉啊!
他一年吃的肉全加一塊,恐怕也裝不滿半碗這麼多!
畢竟家裡頭窮,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割上半斤肉,而這半斤肉,還要一家老小好幾口人分著吃。
最後分到每人碗裡面的,也就只有薄薄的兩三片肉。
可是詢問價格的年輕勞丁卻沒有立馬說要買,而是扭頭看向旁邊沈玉樓的攤子,神情愈發的糾結。
就在他掙扎到底要買哪家的時,一個聲音忽然大聲道:“給我來一碗!我要一碗三文錢的肉片湯!”
大概是實在抵擋不住大肥肉的誘惑,一箇中年漢子一手攥著三個銅錢,一手端著自己的大海碗遞上去;眼睛則是盯著湯鍋裡的肥肉片子,控制不住地直咽口水。
先前那個最先問價,但卻掙扎猶豫的年輕勞丁,見狀,所有的掙扎和猶豫忽然都化成了憤怒,狠狠地瞪了那中年漢子一眼。
他下意識地就要打掉那漢子遞過去的碗。
結果他才要抬起胳膊,肩膀忽然從後面被人摁住。
力道之重,彷彿肩膀上面忽然壓了座小山。
年輕勞丁扭頭朝身後望去,就見趙四郎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頭。
見他望來,趙四郎朝他搖了搖頭,目光中隱含警告之意。
年輕勞丁緊咬住嘴唇,似乎不服氣;結果下一瞬,壓在他肩膀上的力道就陡然加重。
年輕勞丁一邊的身子往下矮了矮,險些讓趙四郎給摁趴下;再對上趙四郎銳利如刀鋒般的目光,年輕勞丁頹然地垮下肩膀。
趙四郎這才拍了拍他肩膀,轉身走開了。
年輕勞丁卻沒有走,而是就站在原地,目光冷冷地盯著周氏手裡的飯勺。
心裡面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三文錢真能買到半碗肉,也就算了;倘若這賣湯的婆娘敢誆騙他,他立馬煽動大傢伙將這婆娘的一鍋肉湯給搶了。
沒錯,這個年輕勞丁,正是齊二牛。
沈玉樓第一天過來擺攤時,他因為實在餓急了,險些給沈玉樓帶來大麻煩。
事後他再回想起這事,越想越愧疚,人家姑娘家頂著寒風跑來工地上煮湯賣,掙兩個辛苦錢活命,他卻為了自己一張嘴,險些害人家做不成生意。
可沈玉樓卻一點兒都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記恨他。
每次他過來買湯,沈玉樓都將分量給的足足的;甚至還會將勺子沉到鍋底,儘可能多的給他多撈點碎肉吃。
就連跟差吏關係不錯的趙四郎,都沒有在差吏面前使壞為難他。
尤其是昨天,他腳下打滑,在堤壩上摔倒了,眼看就要一頭栽進河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