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對自己的生意經十分有自信。
也因為這份自信,周氏今天干起活來格外積極,渾身都是勁兒。
她將小半扇豬肉拎出來,擺在案板上,拿起菜刀“哐哐”切。
不說刀工多好,但七分肥三分瘦的大肉片子,看起來著實誘人得很。
跟瘦肉要單獨切出來賣高價的現代不同。
在這裡,精瘦精瘦的裡脊屬於次等肉,反倒是白花花的大肥肉備受世人喜愛。
因為肥肉裡面油水多,為了能省點油,家中普遍只吃燉菜的百姓,肚子裡面最缺的就是油水。
就好比現在,哪怕最近幾日吃得不錯,肚子裡面其實已經儲存了不少油水的趙寶珠,在看見那白花花又油汪汪的大肥肉時,還是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連她都尚且如此,何況那些肚子裡沒幾兩油水的勞丁們?
趙寶珠已經能想象得到,等勞丁們下工過來,看見這一大鍋肥肉,兩眼冒綠光的樣子。
再看看自家那鍋沒有一塊完整肉片,只有零星碎肉的湯,趙寶珠的底氣就跟開啟閘門的水庫般一洩而空。
在貨真價實的大肉面前,他們家這鍋沒有肉的湯,哪怕味道再好,只怕肯買的人也寥寥無幾。
——至少她就不會買。
周氏還存心給她添堵,見她一直盯著這邊看,切肉切得更起勁了,肥多瘦少的大肉片子流水一般流進熬湯的大鍋裡面。
幹活的同時,周氏還不耽誤跟雲大嫂嘮嗑。
“這做生意啊,講究的就是一個實在,不能光想著掙錢,不講良心,隨便切幾個蘿蔔丟進清水裡面煮煮,就敢賣人家四五文錢一碗,太心黑了……雲家大嫂,你說是不是?”
“沒錯,像這種昧良心的事,咱可不幹。”
兩人一唱一和,嗓門一個比一個響亮,目光還都暗戳戳地往趙寶珠這邊瞄。
話裡話外都在暗指趙寶珠和沈玉樓兩人做生意黑心,嘲諷的意味簡直不要太明顯。
聽著二人的陰陽怪氣,再瞧瞧那幾乎裝滿小半鍋的大肉片子,趙寶珠的眼睛都要瞪紅了。
勞丁們節儉慣了,身上又沒多少錢,賣給他們的東西不能太貴,不然他們捨不得買,也買不起。
既然價格上不去,那麼他們就要控制好成本,否則就是賠錢賺吆喝。
可週氏倒好,一鍋湯裡放那麼多肉,價格還定得跟他們一樣,這已經不是跟他們搶生意了,這是要拿錢砸斷他們的生意路啊!
沈玉樓也對這種競爭方式深痛惡絕。
在她看來,競爭可以有,但應該公正有序,像這種損人又不利己的競爭方式,不僅惡劣至極,簡直還卑鄙無恥。
同時也是自尋死路。
是以,在看見周氏挑釁一般哐哐剁肉時,她非但沒生氣,反而還覺得好笑,心中那點子隱隱存在的擔憂更是一掃而空。
其實,勞丁們對味道的追求並不是很高。
比起味道,勞丁們更看重的是量大管飽。
打個簡單的比方,同樣一碗湯麵,同樣的價格,假如周氏碗裡的面比她碗裡的面多,哪怕是隻多出一根,就會有隻追求量大的勞丁,跑去周氏那裡買面吃。
而這樣的勞丁可能還不在少數。
所以,相比較於周氏這種高幅度增加成本,但是價格卻不提高,刻意討好客人的惡性競爭方式,她反而更害怕周氏循規蹈矩地跟她搶客源。
比如一碗湯少掙半文錢,多給幾根面之類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