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正理,天理良心上論,咱們有她這一個人幫著,咱們也省些心,於太太的事也有些益。
若按私心藏奸上論,我也太行毒了,也該抽頭退步,回頭看看了;
再要窮追苦克,人恨極了,暗地裡笑裡藏刀,咱們兩個才四個眼睛,兩個心,一時不防,倒弄壞了。
趁著緊溜之中,她出頭一料理,眾人就把往日咱們的恨暫可解了。
還有一件,我雖知你極明白,恐怕你心裡挽不過來,如今囑咐你:她雖是姑娘家,心裡卻事事明白,不過是言語謹慎。
她又比我知書識字,更厲害一層了。如今俗語說,“擒賊必先擒王”,她如今要作法開端,一定是先拿我開端。
倘或她要駁我的事,你可別分辨,你只越恭敬,越說駁得是才好。千萬別想著怕我沒臉,和她一強,就不好了。”
平兒不等說完,便笑道:“你太把人看塗了。我才已經行在先,這會子又反囑咐我。”
鳳姐兒笑道:“我是恐怕你心裡眼裡只有了我,一概沒有別人之故,不得不囑咐;既已行在先,更比我明白了。你又急了,滿口裡“你”“我”起來。”
平兒道:“偏說“你”!你不依,這不是嘴巴子,再打一頓。難道這臉上還沒嘗過的不成!”
鳳姐兒笑道:“你這小蹄子,要掂多少過子才罷?看我病得這樣,還來慪我!過來坐下,橫豎沒人來,咱們一處吃飯是正經。”
說著,豐兒等三四個小丫頭子進來放小炕桌。
鳳姐只吃燕窩粥,兩碟子精緻小菜,每日份例菜已暫減去。豐兒便將平兒的四樣份例菜端至桌上,與平兒盛了飯來。
平兒屈一膝於炕沿之上,半身猶立於炕下,陪著鳳姐兒吃了飯,服侍漱盥。
漱畢,囑咐了豐兒些話,方往探春處來。只見院中寂靜,人已散出。
話說平兒陪著鳳姐兒吃了飯,服侍盥漱畢,方往探春處來。只見院中寂靜,只有丫鬟、婆子、諸內壺近人在窗外聽候。
平兒進入廳中,她姊妹三人正議論些家務,說的便是年內賴大家請吃酒,他家花園中事故。
見她來了,探春便命她腳踏上坐了,因說道:“我想的事不為別的,因想著我們一月有二兩月銀外,丫頭們又另有月錢。
前兒又有人回,要我們一月所用的頭油脂粉,每人又是二兩。
這又同才剛學裡的八兩一樣,重重疊疊,事雖小,錢有限,看起來也不妥當。你奶奶怎麼就沒想到這個?”
平兒笑道:“這有個原故:姑娘們所用的這些東西,自然是該有份例。
每月買辦買了,令女人們各房交與我們收管,不過預備姑娘們使用就罷了;沒有個我們天天各人拿著錢找人買頭油又是脂粉去的理。
所以外頭買辦總領了去,按月使女人按房交與我們的。姑娘們的每月這二兩,原不是為買這些的,原為的是一時當家的奶奶、太太或不在,或不得閒,姑娘們偶然一時可巧要幾個錢使,省得找人去。
這是恐怕姑娘們受委屈,可知這個錢並不是買這個才有的。如今我冷眼看著,各房裡的我們的姊妹都是現拿錢買這些東西的竟有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