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裴鳳隕離開後,小絮兒蹲了一會兒便站起來,把身上的長衫裹得緊緊的,袖口和下襬都挽高繫好,然後走到牆角下,撿起那件被裴鳳隕丟掉的衣裳。
黑乎乎、溼噠噠的一團,令小絮兒忍不住擰了擰秀氣的眉頭,隨即抖了抖,拿在手裡,往井邊走去。打了一盆水,蹲下身子用力搓洗起來。
不過是搓破了而已,縫補縫補還能穿。
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把這件舊衣裳洗乾淨,找地方晾了起來。見裴鳳隕還沒回來,低頭看了看身上裹著的亮閃閃的男子華服,眼中露出幾分渴慕。小心提了提下襬,又走回角落裡,蹲在雜草從後面,躲了起來。
她小孩子家家的,穿著這樣一件價值不菲的華服,被別人看到了,只怕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好在裴鳳隕回來得很快,不多會兒便從後門閃身進來。
聽到動靜,小絮兒仰起脖子,伸手撥開身前的雜草,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朝這邊走來,手裡提著兩個碩大無比的包袱,不禁瞪大了眼睛。
“我回來了。”裴鳳隕邁著大長腿走過來,輕鬆跨過雜草從,把手裡的兩隻包袱放在地上,對小絮兒伸出手:“怎麼還蹲著?腳麻了沒有?”
小絮兒搖搖頭,看了看他修長白淨的掌心,猶豫了下,把手放了上去。
裴鳳隕合攏手指,輕輕一下便把她拉了起來。然後鬆開她的手,俯身去解包袱:“來看看我給你買的衣裳。”
“這些都是嗎?”看著幾乎快比她還高的兩個碩大包袱,小絮兒忍不住往前湊了湊,眼睛裡滿是好奇。
裴鳳隕指了指旁邊的包袱:“那裡面是棉被。”
“棉被?”小絮兒愣住了,忍不住抬起頭,朝他看過去。
這是一張稜角分明的年輕面孔,兩道劍眉挺拔飛揚,斜飛入鬢,一雙鳳眸狹長,蘊著說不出的威嚴,高挺的鼻樑下方,是一雙微微抿起的薄唇,此時低頭解著包袱,一派認真的神情,直是說不出的英俊。
忍不住心跳微微快了起來:“我,我沒有要你賠這麼多。”
裴鳳隕愣了一下,隨即抬起頭來。只見小絮兒咬著粉嫩的唇瓣,一臉糾結與無措,不禁笑了:“我有錢。”他說著,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多得花不完。”然後才低下頭,從包袱裡取出一身水青色的細棉布的素面裙子,遞給她道:“穿上吧。”
絮兒被他摸了摸腦袋,只覺眼前有些發暈,一股說不出的感覺縈繞著她。不知不覺伸出手,接過裙子。只覺觸手細膩柔軟,竟是頂級的棉布,心裡一驚,登時清醒過來。
尋常的成衣,一身也要二三百文錢。似這樣上好的料子,怕不要大幾百文?他,他真的那麼有錢?但為什麼偏偏給她花?眼中閃過狐疑,接過裙子卻不穿,指著身前堆得高高的包袱:“這都是買給我的嗎?”
“不只是給你的。”裴鳳隕說著,蹲下身來。他不喜歡居高臨下地跟她說話,此刻平視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說道:“一半是給你的,一半是給你孃的。”
聽罷,小絮兒猛地睜大眼睛:“給我娘?”她忙彎腰去翻,發現墊在下面的衣裳果然是婦人的款式,忍不住抬起頭問道:“你給我娘也買了?”頓了頓,眸中更多了幾分狐疑,“為什麼沒有我爹的?”
他才認得她,為何給她買了,給她也娘買了,卻單單沒給她爹買?他知道她只有孃親?
裴鳳隕的眼神凜了凜,面對小絮兒戒備與警惕的眼神,暗道失算。但他也不會在一個小丫頭面前亂了陣腳,淡淡道:“你爹是男子,想要什麼,自己去掙,我雖然錢多得花不完,也不至於如此散漫。”
小絮兒看著他的眼神,仍舊將信將疑。低頭翻撿著包袱裡的衣裳,忽然擰起眉頭,稚嫩輕軟的嗓音問道:“怎麼還有夾衣和棉衣?”
這滿滿一包袱的衣裳,不僅有當下穿的夏衣,還有秋天穿的夾衣和冬天穿的棉衣。小絮兒翻撿了幾下,只見都是頂級的細棉布,雖然是素面的,但恐怕也要花費不少銀錢,忍不住抬頭看著他,滿眼都是不解。
這一回,裴鳳隕沒有回答她,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先換上衣裳,我再跟你說。”
小絮兒握著衣裳,打量他幾眼,最終抿了抿小嘴巴,後退兩步,臉頰微紅地道:“你轉過身去。”
裴鳳隕微微一愣,隨即失笑地轉過身。
她如今才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小丫頭,豆芽菜似的,他心裡半分旖旎都生不出來,她倒是機敏。
見他轉過身,絮兒才抱著新裙子,飛快換上了。細膩柔軟的棉布,貼著肌膚,頓時讓小絮兒舒服得幾乎喟嘆出聲。
真是太舒服了,比她的那件粗麻布又打了許多補丁的舊衣裳,好了不知多少倍。一邊繫著腰帶,一邊抬頭打量前方那道異常高挑的背影。
他這時站在陽光與陰影的交界處,身量雖然削瘦,但背脊挺得筆直,隱隱給人感覺,似山嶽一般穩重可靠。一粒種子悄悄生根,不知不覺發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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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絮兒繫好腰帶,才清了清嗓子:“你轉過來吧。”
聞言,裴鳳隕立刻轉過身來。只見站在眼前的小姑娘,生得一張雖然稚嫩但隱隱透出絕色的小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帶著兩分羞澀,兩頰微紅,有些靦腆卻又極力維持大方的模樣,只覺說不出的可愛。
“好看。”裴鳳隕抿了抿唇,點頭道:“等我下次回來,給你買綢緞衣裳穿,會更好看。”
小絮兒敏銳地抓住他話裡的資訊:“下次回來?你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