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粟娘心中也是這般盤算,大是歡喜。她早不耐煩做官夫人,日日想著高郵鄉下過得安安生生,自自在在,便是四村八鄰地串門子,也沒人說一個不字,哪像在清河,出門多走一步,便能被人當事兒說上半月。
陳演見她確實不惱他丟官,心裡大爽,他做這事兒沒有半點猶豫,唯怕齊粟娘丟了誥命,做不成官家夫人,心中惱他,不時有惴惴之情。如今心頭一定,更是歡喜,笑道:“我方才在廳上把這事對雲典史說了,現下官署裡的事都委了他。他原也在上下使錢,等著我升了,空出知縣的官職兒給他,現下也好讓他先行一步,免得叫別人得了去。皇上五月聖駕回京,必要到高家堰來巡堤的。”說話間,執起她的雙手,埋頭在她手心中親著,惹得齊粟娘笑著推他,“好癢,怎地說著說著就和我鬧這些。”
陳演一把將她抱起,納入懷中,柔聲道:“我也不知怎地,實在是心中歡喜至極,非要和你這般親近才好。”齊粟娘咯咯笑著,伏在陳演懷中,陳演低下頭,凝視著齊粟娘,“這兩年我除了縣裡的公事,不時出外檢視河工,冷落了你。等回了高郵,我再也不用升堂理事,出外公幹,上壩巡堤,我就守著你過日子……”
齊粟娘微微笑著,“好,我總是跟著你,咱們在鄉下安安靜靜過日子……”
陳演歡喜笑著,細細在齊粟娘面上親吻,雙手撫摸著齊粟孃的身子,齊粟娘摟著陳演的脖子,聽到陳演地心一下一下重重地跳著,她滿身滿心便鬆散了開來……
窗外,細雨還在下著。
陳演手滑到了齊粟孃的衣釦外,突地一頓,猛然起身,一把將她抱起,大步向室外走去,頓時把已是情動地齊粟娘驚了一跳,“這是去哪?”
陳演笑道:“外頭地雨下得正好,我們坐屋簷下看著去。”說話間,走到了門外,左右一看,“房窗前最好,我抱你去。”
陳演抱著齊粟娘大步穿走過屋簷走廊,從內室走到了房門前。齊粟娘又驚又笑,緊緊摟著陳演地脖子。他一腳頂開房的門,把她放入房圈椅中,齊粟娘咯咯直笑,“好重……先把椅子放出去……”
陳演哈哈大笑,“你再重,我也抬得起。”伸手抓住圈椅兩頭,漲紅了臉,歪歪斜斜,連人帶椅抬了出來,齊粟娘死死抱著陳演地脖子,笑得喘不過氣來。
圈椅放在了窗前屋簷下。院子裡靜悄悄的,小白花在雞籠裡睡著了。
陳演將齊粟娘抱在懷中,一起坐在椅上,不言不語看著天空。
雨絲從天空飄散而下,似有若無,散落在菜棚下碧綠的菜畦中,滲了進去。
灶間裡玉米餅蒸餅濃濃的香味飄了出來,水井架上的吊桶輕輕打著轉,一會兒扭了過來,一會兒又扭了過去。
溫柔地溼氣從黝黑的泥土之中滲了出來,隨風攀附著雨絲,散漫了開去,浸潤了天地萬物,卻終歸無痕。
待得天色暗沉,眾家燈火,齊粟娘窩在陳演懷中,慢慢睡去,尤聽得他在耳邊輕喚著:“粟娘……粟娘……”
五月初五,端午,細雨。
齊粟娘站在灶間門口掩嘴笑個不停,看著陳演從鐵鍋滾水上抬下蒸籠,一雙手燙得不行,一邊抽著氣,一邊捏著耳垂滿地跳。
齊粟娘咯咯笑著,拉著陳演,在灶間水缸裡舀涼水給他衝手,笑著道:“看你饞得,我一會沒看著,你就去把蒸籠抬下來,也不知道弄塊布墊著。”
陳演滿臉委屈,“以前我娘在時,這些活兒我都做過,怎的才幾年不到,就忘光了。”說話間,舉起雙手,拼命吹著紅的指頭。
齊粟娘一把將他的手拉下,浸在水盆中,笑道:“這幾年你哪裡又進過廚房,忘光才對,不忘光才怪了。”
陳演哈哈大笑,在齊粟娘唇上重重一吻,腆臉道:“粟娘,我餓了,我要吃那肥肉餡粽子。”
齊粟娘拿他沒法,讓他在水盆前站著手,轉身開了蒸籠。蒸籠一開,一股香甜之味隨著白白的蒸汽騰了滿屋子。
兩尺方圓的三層竹篾小蒸籠裡都是色紗綁的小腳粽子,頭一層是五個胡桃果仁糯米粽子,第二層五個紅棗龍眼黑米粽子,第三層便是陳演要吃地芝麻肥肉糯米粽子。
齊粟娘用筷子夾起一個放在碗中,用張小泉翦子翦開了五彩粽繩,一邊呼呼吹著,一邊用筷子剝去了葉皮,笑著夾起,放在陳演嘴邊,“燙著呢,先吃尖兒。”
陳演滿臉歡喜,方要張口,忽聽得一陣雜踏惶急的馬蹄聲響起,猛然在院門外停了下來,轉眼院門就被擂得山響,“大人,陳大人,不好了,快開門。”聽著竟是雲典史的聲音。
陳演和齊粟娘都是一驚,陳演疑惑道:“他向來沉穩,怎的這般惶急?”看了齊粟娘一眼,“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