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叫燕春來將其餘的披帛疊好收起,徑直收到了自己的箱子裡。
這些也花了她不少錢,說不定以後就能用上,竟然算是她的第一批私產了。
定了料子,只是第一步而已。距離能在戲臺上用,還差得遠。
商雪袖除了白日固定要給木魚兒批改課業,就是在外奔走,又熬了幾晚上,這才挑了一個晚上沒有掛牌唱戲的清晨,封了場子,將燕春來和鼓師、琴師叫了過來,劈頭卻是對著燕春來問:“我讓你看的典故和戲詞如何了?”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不知不覺帶了六爺當日詢問她的語氣。
燕春來倒不像當日的自己那麼忐忑,這姑娘有些兒沒心沒肺,這樣的問題,若是答不上來,十有會膩過來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又是撒嬌又是耍賴,想當初她哪敢這樣待六爺?
她凝神聽著燕春來回話,她自然不會指望一個小姑娘就懂得佛經裡的深意,聽她大概說了些“芸芸眾生”、“萬物平等”七拼八湊不著邊際的話,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苛責,道:“你也是用了些心思,不過現在的你,不懂也是常理,你若是真的跳出了佛經的意思在裡面,這戲還不一定好看。”
燕春來眨巴著眼睛看著商雪袖,她的面目就像那幅畫中的天女,雖然眼眸不是低垂的模樣,可卻『露』出柔和的目光來。
那目光,不只是看著她,看著木魚兒、看著班子裡的其他人,都是如此。
商雪袖輕輕放下了茶碗,道:“春來,你走神了。”
燕春來這才紅了臉,道:“對不起,師父。”
“戲詞寫的可美?”
“美啊。”燕春來眼睛又亮了起來,道:“琅琅上口,而且一看到戲詞,就能想到天宮是什麼模樣,肯定是雲蒸霞蔚的,神仙們在上面飛來飛去,仙鶴啊、奇花異草啊……”
她說著說著,就開始說起了“蟠桃兒”、“龍肝鳳腦”,一幅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模樣,商雪袖不禁笑起來,也不忍心糾正她佛國並非天宮,待她說完了,才點點頭道:“就這個路子就好,我怕你自己都想象不出來這樣兒的美景,又豈能演給人看?”
商雪袖起了身,道:“我在臺上,你在臺下仔細看,不可疏漏。”說罷從身側的包裹裡拿了綢帶出來。
她素日裡教燕春來都會提前換了練功的衣服,今日尤其不同,過了約一刻鐘,她才從後臺走到戲臺之上,已是換了一身宮裝式樣的練功服。
為了方便伸展,那裙裾做的極大,上身則是窄袖交領的短襖,襖子下面紮在寬寬的腰帶之中。
燕春來眼睛也不眨的看著商雪袖手中那一摞層層疊疊的綢帶捧到臺上,還未開啟,便能看到那暈染的五『色』的綢帶,內裡似乎還閃耀著金光。
商雪袖便衝著早在戲臺子右下角的鼓師和琴師點了點頭,一陣似乎由遠而近的鼓聲瞬時響起,商雪袖這才應著鼓點,施施然邁步從臺側而上。
燕春來脖子不由得往前抻了抻,見到商雪袖手臂一抬一放之間,原先交疊著搭在她臂間的綢帶順時展開,就如臂間有兩條奇光異彩的波浪,泛到了戲臺之上!
她凝神看去,才現那綵帶從肩頸處分別向兩側暈染,依次由藍而青,由青而黃,再到末端的輕粉,已是交替了數種顏『色』。
這不過是縱向的,而在商雪袖揮舞間,似能看到就算是尺餘的寬幅上,也並不單調,深淺不一,當真如同繁花交織,一片花海凝聚在了這條披帛之上!
燕春來不由得讚歎起來,難怪師父棄了花籃!
這一條綢帶,如同染盡了世間花『色』!
如果再帶花籃,實是畫蛇添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