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半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漠北換了江南,滿目黃沙換了花紅柳綠。
而金老闆一臉不自在的坐在商雪袖面前。
他將十兩銀子推了推,為難的道:“原本是簽了一年,只是香雲社廟小,實在是留不住您這尊大佛。”
商雪袖瞟了一眼銀子,道:“我自問還算是個盡責的教習,這半年,您班子裡女伶學到的東西,金老闆也能看在眼裡,能問問為什麼麼?”
金老闆搓搓手道:“我說的都是實在話,您……”他豎起了胖胖的大拇指,道:“是這個。”
“這半年,金香玉她們跟脫胎換骨了似的,她們平日裡跟您學,我知道您教她們的時候從不假手班子裡旁的人來配戲,我也有幸在旁邊兒看過幾回,”他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和您這樣的配過戲,打個比方,胃口都被您給養刁了,讓她們還怎麼和班子裡的老生、花臉他們配戲呢?”
商雪袖愣了一下,這倒是她沒有想到的。
香雲社這幾個女孩兒算是勤懇可造的材料,其他諸如老生魏豐寶他們,是又憊懶又沒天分的,她一點兒也不想教,不然早就開口和金老闆提了。
“我這也是沒辦法,其實早一個月,我也在尋覓好的老生、花臉苗子,可尋不著,戲總是得唱下去的。”
“我懂了。”商雪袖通透的笑了笑,道:“是不是魏豐寶他們想讓您辭了我?”
金老闆臉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來。
商雪袖伸手拿了銀子,站起身來道:“金老闆無需愧疚,是我冒失了。打理一個戲班子不容易,若是因為一個教習的緣故反倒逼走了老生、花臉,這也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既然如此,這半年多謝您照顧了。”
金老闆擺擺手道:“沒有沒有。還是您……讓我受益良多。”
他說的不是假話。
香雲社裡一直都是至少有四個女伶,他以前也都是這樣經營的,懷著什麼樣的念頭,不言而喻。
他覺得這樣本來也無可厚非,女伶麼,不就是那麼回事?
技藝在顏色面前都要往後靠,有一張俊臉,唱唱堂會,陪陪酒,賞賜什麼的都不用愁。
就像陝州府嚴大人和他那位師爺那樣的人,他沒少見過,老爺們叫了戲班子的女伶去唱小堂會還真的是為了正兒八經看戲、聽戲不成?
這裡面兒的套頭兒他都懂!
他這個班子裡的四個女孩兒都聽她的,陪酒、站臺這樣的事兒,原本他吩咐下來她們都無不聽從的。
可商教習來了以後,不但教戲教的一絲不苟,這些事情上管的也嚴,不許女伶做這樣的事兒!
也奇了怪了,金香鈴她們就偏偏聽她的,反而跟他這個正頭老闆抗衡起來。
若較起真來,伶人們是個自由身,誰也不能迫著她們去陪酒。
若是再早,一個女伶不聽話,那就別上臺了,可現在四個女伶都不聽他的,他不能就不唱旦角兒戲了啊!
金老闆原先還怪這個商教習管的寬,可慢慢的,他發現自己不再對著看客們卑躬屈膝了,腰板也比以前直了許多,戲臺子下面接紅封,都接的理直氣壯的。
就是因為香雲社這幾個女伶,唱的演的越來越有些硬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