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的眼淚流個不停,可一流出來就被蒸騰幹了,再後來,她的嘴唇也焦了,她的嗓子也被燻得嘶啞難辨,再也喊不出一個字來,只有一陣接一陣的乾咳。
熱氣和煙火氣讓她喘不過氣來,每一次呼吸都讓她的喉嚨、胸腹間一陣陣窒息的幹疼。
她分不清方向,有時候覺得眼睛似乎緩過來了一些,便微眯了眼睛看;有時候便伸著手,或者用身體感知著,哪裡更熱,哪裡不那麼熱,她茫然的判斷著,哪有沒有火的地方就往哪逃。
可火勢那麼大,偏有起了風,有了風,成片的火焰就如同長了腳,彷彿她跑到那裡,它們就跟到那裡,在她背後呼呼的舔舐著,帶著噼啪的聲音,帶著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
商雪袖哪裡又能跑得過四下燃燒的大火,她睜不開眼,喘不過氣,也說不出話,她想:阿虞,我就要死了……
她無路可退,周邊濃煙滾滾,看也看不清,她無數次腳下踉蹌,差點直接摔在火坑裡,又有無數次幸而又幸的從天而降的瓦礫、斷裂的木樑碎片落在她身邊,而不是她的頭上……
要麼燒死,要麼嗆死,要麼……被砸死……
商雪袖抱著頭,即使閉著眼也能感覺到耀眼的火焰在跳躍,耳朵裡湧進了火借風勢燃燒的呼啦啦的聲音,鼻端能問道她的頭髮已經被燒著的焦臭味道,這些都離她這麼近。
她又聽到,隱隱約約很遠的地方還有人聲吵雜,而阿虞……
在遠到她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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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時候,皇上率著鼎軍返京。
京河沿岸一幅幅旌旗招展,幡影飄蕩,鼓樂齊鳴,御林軍金光塑甲,槍戟林立。
而文武百官以二相為首,都出了靖安門接駕,陣勢極大。到了吉時,看到皇上御輦才緩緩從長街盡頭出現,御輦之後,是身著青黑色盔甲的鼎軍,這顏色更增了幾分肅穆威嚴。
東郡已經沒了,現在是分為三個省,下轄八個區府,最關鍵的是,東海大平。
上京的人還記得數年以前,太子殿下就曾從此門而出,率鼎軍征討東海寇亂,而今次竟然是一舉蕩平,又除了勾結寇匪的陳寬海,在他們眼裡,靖安門便有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名字。
昔日的太子,今日的皇上,也是一個文略武功的聖明天子!
這條長街早已清了場,當今的皇上,也不是昔日那個可輕易露面,讓百姓們圍觀稱頌的太子了,那些步伐極其統一的鼎軍,每一下在長街上的踩踏,彷彿都會引起一下震動。
而隨著御林軍整齊劃一的吶喊聲,文武百官已經跪地相迎,山呼萬歲,並問聖安。
呼聲一落,御輦中傳來一個極穩重而平靜的聲音道:“朕安。”
作為皇上身邊的大太監,來公公是臉上光彩萬分,他上前了幾步,道:“皇上有諭!朕自入東郡以來,京中事務仰賴諸位臣工,排程、糧草等事籌謀得當,使朕無後顧之憂,使我朝終成一統!今日之功,實非朕一人之功,亦非鼎軍一軍之功,你我君臣,當同心戮力,則盛世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