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羅掌櫃與程峪也各自簽上名諱。
兩人都寫一筆頗見功底的臺閣體,不同的是羅掌櫃運筆之間略有鋒芒,而程峪的字型更見圓滑。
想必跟他整天書寫文書有關。
唯獨小九,在紙上畫了枚外圓中方的銅錢,旁邊加了個歪歪扭扭的多字,很有特點。
等到墨幹,四人各執一份,分別收好。
小九復撩起門簾,站在門邊等待招徠客人。
程峪拿出另外一份契約,卻是跟茂昌商行訂立的供貨合約。
楊萱看著名字眼熟,開口問道:“是不是有個茂昌車行?”
程峪解釋道:“他們都一個東家,在各地也有不少分號,如此採買東西極其方便。”
在京都的總號接到訂單之後,會送往各地分號,分號將東西置辦齊備之後送到總號來,然後各家鋪子按照自己預先定好的東西去提貨。
程峪定的貨品有易水硯、澄泥硯等各式硯臺六十方,三十種大小不同軟硬不同的毛筆各一百支,各式紙箋各五十刀,常用的生宣熟宣等各一百刀。
林林總總約有一兩千銀子的貨。
現下要交的是定金二百兩。
等總號的貨到了,再由掌櫃根據貨色不同去商定價錢。
這就是考較掌櫃眼力的時候。
筆還好說,價格相差不大,硯臺卻不一樣,同是澄泥硯,品相好與不好價錢能差好幾倍。
而現在鋪子裡擺放的東西,有的是茂昌車行為了拉攏新商戶,暫且賒給他們的,等貨到之後一起算總價,有的是請託別人從外地帶回來的,還有的是從其它地方的鋪子裡廉價買進來轉手再賣的,不圖賺錢,先圖個人氣,給別人留個貨品齊全的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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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萱掏出荷包,將卷在一起的四張五百兩的銀票取出一張交給程峪,一半是叫定金,另一半是把現有貨品結了。
程峪收了銀子,寫一張收條給楊萱,低聲道:“姑娘還是謹慎些好,身上帶這麼多銀錢,不當心被人瞧見怕惹來禍端。”
楊萱垂眸,坦誠道:“放在別處不安心。”
程峪聞言沒再答話,揚手將小九喚了來,叮囑他往錢莊將銀票兌換成幾張小額的,再換些一兩二兩的銀錠子。
小九腿腳快,沒多大工夫就回轉來。
程峪將銀票與羅掌櫃做了交接,又結算了他跟小九這個月的工錢。
楊萱趁此機會挑了幾支筆和兩刀宣紙給楊桂和薛大勇練字用。
羅掌櫃按照進價收了銀子,一一入了賬。
這邊事情了結,程峪與楊萱一道離開,對她道:“羅進是丁卯科的舉人,學問極好,本來要參加戊辰年春闈,就在開科前幾日,被人當頭兜麻袋揍了一頓,因為毀了相貌就再沒應考也沒入仕。士子中知道此事的不少,很多人替他惋惜。請他出任掌櫃,一來因為他是內行,懂筆墨,二來是想借他在文人圈裡的名聲。不過他雖有才學,但跟人討價還價的工夫卻不行,就把小九叫了幫襯些時日。”
楊萱瞭然,又遲疑著開口,“多謝程大人,只是……錢多離開清和樓,範公公可知此事?”
程峪應道:“已經知會義父了,義父沒說不行。”
沒說不行,就是准許的意思。
楊萱屈膝端端正正地福了福,“多謝大人,也謝過範公公。”
她這一矮身,便露出頭上戴珠花,黃豆粒大小的南珠,攢成梅花狀,小小的,白白的,綴在不算濃密的髮間。
平添幾分動人的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