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楊萱非但沒有蒙著被子哭泣,反而頭上包一方手帕,跟春桃春杏兩人翻箱倒櫃地不知道折騰什麼。
衣服、被子、器具擺得到處都是。
楊芷瞪大眼睛,驚訝地問:“你這是幹什麼?”
楊萱笑道:“把屋子收拾一下,京裡最近不太平,正好春杏表叔一家進京定居,要接春杏出去,我看有她能用上的東西就讓她帶著,好歹也是主僕一場,留個念想也好。”
楊芷輕蔑地撇撇嘴,“賞支釵或者賞只鐲子也就夠了,還用著這麼大陣仗?別不是怕閒得無聊,特地尋些事情消磨工夫吧?”
唇角微翹,目光閃動,眉間明顯帶著不容錯識的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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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萱念著往日情分不欲與她一般見識,只假作沒瞧見,開口道:“姐想必也聽說這陣子錦衣衛沒少抓人吧?好多讀書人都下獄查抄了家產,姐也把東西歸置歸置,若有個妥當地方藏起來,日後還能有所依傍。”
楊芷怔一下,轉身就往外走。
楊萱又跟一句,“姐要是穿藍色衫子,就別戴金簪,金簪跟藍色不相配,顯老氣。”
楊芷“哼”一聲離開了。
春桃朝楊芷的背影翻個白眼,不滿地說:“姑娘真是,大姑娘分明就是來看笑話的,姑娘何必提點她?提點了也未必領情,往常姑娘待大姑娘多好,說翻臉就翻臉,都是白眼狼……姑娘喝口茶歇會兒,我跟春杏收拾就行。”
楊萱正覺得有點累,便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盅一氣兒喝了大半盞,囑咐春杏,“租宅子時千萬別貪圖便宜往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去,你一個姑娘家,安全為上。依我看,就在南薰坊尋個倒座廳或者租個跨院就好,價錢貴點就貴點,要是沒了命,給你多少銀錢也沒福消受。”
春杏本來拉著臉不想走,聽到這番話,“噗嗤”一聲笑了,“姑娘才多大年紀,比我們小好幾歲呢,這口氣跟走南闖北的拉鄉客似的。”
楊萱哂笑聲,“我不是擔心你,是怕我這東西被人坑騙了去。”
春杏走到楊萱面前,突然跪下,紅了眼圈,“姑娘什麼心思,我都明白。我不會忘記姑娘的囑託,定然好生照顧自己,以後我還得接著伺候姑娘呢。”
本來楊萱是想將兩人都放出去,可她們不願意走,而且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孤單單一個人也有些生怯。
楊萱便假借有些東西要帶出去,才哄得春杏答應。
話既是說出去了,楊萱遂挑出一對素常用的汝窯天青釉的三足盤和一對豆綠色圓洗,並之前藏在鐲子裡的那張七十二兩的銀票交給春杏,只等她離府時候帶出去。
當天夜裡,辛氏將范家退親的事情告訴楊修文,不無擔心地說:“外頭到底是個什麼情形?白天阿桐提起他在鹿鳴書院的同窗被抓進牢裡……師兄,事到如此,咱們是不是也該想條後路?”
楊修文不耐煩地說:“捨生取義殺身成仁,要什麼後路?”
辛氏咬咬唇,耐著性子道:“師兄可以視仁以為己任,可孩子們呢?阿桐尚未娶親,阿桂還不曾開蒙,師兄忍心看他們……”
“那又如何?”楊修文揹著手在屋子裡快速踱幾步,站住,“你說有什麼辦法?讓孩子隱姓埋名逃亡千里?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走到哪裡也沒用。倒不如視死如歸名垂後世,也不墮我楊家忠義之名。”
辛氏輕聲道:“師兄沒想過辭官不做,就此放手?”
楊修文毫不猶豫地搖頭,“不可能。”
辛氏便不再作聲。
昏黃的燭光照射過來,她低垂的鬢髮在臉龐照出一片陰影,臉頰半明半暗,可眼角明顯有水樣的東西在閃動。
楊修文心中微動,放緩語氣道:“瑤瑤,要不咱們和離吧?你把家裡東西收拾一下,帶著孩子們走。”
那一抹閃亮極快地從眼角滑出,瞬間鋪了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