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萱聽完辛氏的話, 低著頭, 無奈地嘆口氣。
她已打定主意, 要用心待範誠,跟他好好相處,沒想到……
退了也好。
原本她也並非出於喜歡範誠本人, 更多的是貪圖范家這個庇護之地。范家不肯庇護她,見勢不妙及早抽身也無可厚非。
辛氏瞧不見她神情, 只覺得她半晌不說話,怕她鑽了牛角尖,遂開解道:“若不想退也不是沒辦法。我是覺得三太太既然已經生出這份心思, 將來即便你嫁過去也未必能過得好, 婆婆想到刁難兒媳婦實在太容易了。”
楊萱抬頭道:“我巴不得不嫁,守著孃親待一輩子多好。”
辛氏嗔道:“淨說瞎話, 哪家的姑娘不嫁人, 留在家裡當老姑娘?”
楊萱笑一笑,笑容未達眼底便已消散,“我覺得範伯母未必真想讓範三哥娶她外甥女, 真要有這個心思, 早兩年就定下了, 何至於拖延到現在?”
辛氏一點就透,長長嘆口氣,“趨利避害, 人之常情, 可是他們怎知咱家一定會破敗?”
話出口, 已經知道了答案。
近一個月,被羈押的文士中,約莫半數是跟楊修文有過來往的,輪到自己家也是早晚的事兒。
正思量著,聽到楊萱道:“娘,我想把春杏和春桃放出去,她們兩人伺候我這些年,年紀也都不小了,許她們些銀錢,她們或是嫁人或是另尋主家,各隨心意。”
辛氏道:“兩人都放出去,你身邊不就沒人伺候了?”
楊萱笑道:“我待在家裡沒什麼事兒,還要人伺候什麼?每天就是吃飽了睡,睡足了吃,自己也能幹。”
“那隨你吧,”辛氏應著,“實在不行就讓文竹過去,文竹最妥當不過。”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衣櫃前,從最底層取出那隻海棠木匣子,找出來兩隻十兩的銀元寶並兩支銀釵,“每人給她們十兩銀,足夠用上兩三年了。”
楊萱接在手裡,見匣子裡尚有好幾張銀票,便道:“娘給我些銀子吧。”
辛氏抬眸,“你要銀子幹什麼?”
楊萱褪下腕間手鐲,將其上機關開啟,掏出裡面的銀票,“藏在這裡面以備不時之需……三舅舅手頭也藏著銀子,只是不想露出來。”
辛氏愣了好半天,將匣子最下面兩張八百兩的銀票仔細卷好,塞進手鐲裡,叮囑道:“仔細收著別丟了,如果家裡真出事,也未必能牽連到你們,你拿著可以傍身,如果沒事那最好不過,你留著以後當私房銀子……也別隻藏在這裡,小衣的衣襟還有鞋底夾層都能藏一張。”
兩人在屋裡低聲商議,外頭文竹氣不過,將今天範三太太的來意說給李顯媳婦聽,“……去年上門求親時說得天花亂墜,把二姑娘誇得就好比天女下凡似的,這才剛過一年,又覺得二姑娘歲數小……去年不更小?還說把錯處儘管推在她家,本來就全部是范家的錯處,說定的事情她還能腆著臉再收回來……真氣死人了。”
李顯媳婦原本是楊萱的奶孃,因為楊萱大了才被安排做些縫縫補補的雜活兒,她平常對楊萱的事情最上心不過。
聽罷立刻罵道:“真是不要臉,得了便宜還賣乖,難不成把錯處推到他們家,二姑娘就不受帶累了?但凡退親,不管因為什麼都是女方吃虧……不行,我不能幹看著二姑娘被欺負,總得出了這口氣。”
憤憤然想了片刻,出二門尋到李顯,悄聲吩咐他,“哪天出門的時候往醫館問問,就說男人不行應該怎麼治,吃什麼管用,就說是榆樹衚衕范家三公子打聽的……千萬別被人看出半個,
‘楊’字來。”
剛吃過晌飯,楊萱被退親的事兒就傳到了楊芷耳朵裡。
楊芷長長舒口氣,頓時感覺無比的輕鬆舒坦,低低嘟噥句,“漂亮又如何,還不是說退就退?退過親,以後再找可就難了。”
她嘗過親事不順的滋味,甚至連楊美那種人都上趕著巴結過,這會兒該輪到楊萱感受一下了。
笑著開啟妝盒,取出之前過生辰辛氏送給她的赤金蝴蝶簪,插在鬢邊。
金簪輝映著她眸中光彩,竟是比往常生動,臉色也提亮了許多。
楊芷又換件俏麗的冰藍色衫子,步履輕鬆地走到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