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萱倏然心驚, 捧著茶盅的手一抖, 茶湯溢位來, 灑在長几上。楊萱四處打量著正要尋抹布來擦,秦笙抽泣著道:“不用管,放那吧。”
楊萱往旁邊挪了挪, 從懷裡掏出帕子遞給秦笙,“為那種人, 至於嗎?再說你怎麼同歸於盡, 你這點力氣能奈他何, 怕不是你死了,周路還活得好好的, 不是有句話叫做‘好人不長久,禍害活千年’?”
秦笙接過帕子拭拭眼角, “怎麼死都行, 往他飯裡下毒,趁他睡覺捅刀子, 只要他能死,否則我真的沒活路了……他說手裡還有我好幾樣東西,帕子、抹胸, 貼身衣物, 如果我不依從他,他就要掛在城門口, 讓進出京都的人都看見。”
“多大的仇怨?”楊萱倒吸一口涼氣, “究竟是為什麼?”
秦笙道:“為錢, 他給我兩條路,要麼讓家裡拿出五萬兩銀子贖回那些東西,要麼一頂粉轎接我進門,否則就讓我身敗名裂。”
楊萱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五萬兩銀子,都夠塑個銀人了,周路真敢張得開口。
前世辛氏幾乎將家底都給她當成嫁妝,連東西帶現銀也不到一萬兩,秦家雖比楊家富裕,也未必能有這麼多銀錢。
退一萬步,即便有,秦家難道會砸鍋賣鐵全部奉給周路?
正思量著,只聽秦笙續道:“周路原本求娶也是為了銀子,他覺得我肯定能帶一筆豐厚的嫁妝過去,後來因為沒能調進京裡,又跟著太子出征,這才改了主意,誰知道他賊心不死,也不知幾時買通了茉莉,仍是要算計我。”
楊萱已然想明白了。
周路是衝著秦銘的。
秦銘之前想拉攏周路,周路也想勾結秦銘,兩人一拍即合,可秦銘是靖王的人,而周路選擇跟隨太子出征,那他就是站在太子這方。
兩家絕無可能再結親。
但納妾卻無妨,妾只是半個主子,只要沒用了,隨便尋個由頭就能悄沒聲地除掉,於前程全無妨礙。
而周路開口要五萬兩,明擺著就是在打淮南鹽場的主意。
秦家若是奉上銀子,周路後腳就能告秦銘貪墨。
若是秦家不給,秦笙當了妾,仍然免不了成為周路的生財工具,只不過從短期變成長期。周路迫著秦笙回孃家要銀子,難道秦太太能忍心不給?
再或者,真的任由周路將秦笙的貼身衣物掛在城門口?別說秦笙沒臉活,就是整個秦家都沒法在京城待了。
而周路這種無恥之徒,完全有可能行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來。
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周路死!
可週路是個武將,會功夫,又在京衛當差,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地死了?
難怪秦笙無路可走想要與他同歸於盡?
這事情太過複雜,根本不是她們內宅女子所能解決的。
楊萱低聲問:“阿笙,你應該實話告訴秦伯母,這不單單是兩人的私情,還涉及朝政。”
“我沒臉說,”秦笙已經止了淚,眸底蘊著殘淚,看上去分外無助,“我爹忙得不可開交,經常不在家中,我娘要主持中饋,照顧嫂子還有小侄女,我不但幫不上忙還跟著添亂……我哪有臉面開口?”
楊萱道:“沒臉說也得說,你以為瞞著,秦伯母就不跟著著急上火了嗎?你也不是沒看見,伯母氣色最近有多差……長輩經過的事兒多,說不定就能想出行得通的法子。再者,周路並非針對你,而是針對秦大人。”
“可總歸是我識人不清,又行為不端才惹出這些禍來……我是真不想活了。”秦笙又開始嗚嗚咽咽。
楊萱無奈地嘆口氣,“你想死我不攔著,可不能現在死。這會兒死了,除了讓秦伯母跟阿箏她們難過之外,還有什麼用處?沒準你一死,周路轉口就說那些東西是阿箏的,你能奈他何?”
秦笙驚得目瞪口呆,目中淚光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熊熊怒火。
楊萱趁勢站起身,“我請伯母進來,我跟我娘還要到田莊去,就不多耽誤了。”
秦笙一把抓住她的手,握了會兒才鬆開,“阿萱,多謝你,我欠你的情分,肯定會報答你。”
楊萱笑道:“你要真心報答我,那我過生日,你給我做條裙子吧,每年做一條,連著送十年。要是還過意不去,就加條帕子,你看我的帕子都讓你給弄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