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徐徐說道:“陛下,老臣稟性愚直,生平沒有敢作分毫過惡,事先帝時盡忠盡誠,也曾經面折過同僚。雖然先帝知臣一心為國,沒有理睬別人的怨怒之語,但同列非常不喜。其不喜者,便唆使門下鷹犬之人,撰造是非,於先帝前傾臣。今天陛下侍從臣僚中也有不少誹謗臣的人。
”
富弼這段話說有多少有些大言不慚。
不做事不會招人恨,一做事必得招人恨。
比起龐籍與呂夷簡,他差得太遠了,不然仁宗後面朝堂不會那麼荒廢,種種弊病也不會在加深中。可能有些勉強的君子之風吧,但換王巨肯定不贊同的,你是首相唉,可不是君子,首相第一要務是幹嘛的?做事的!使國家變得富強的。想做君子隱士,回洛陽去做吧,別呆在首相位子上!
但他這句話乃是話裡有話。
他那個老好人首相,能使那個人不喜歡?
只有一個人,因為他在首相,人家就不能當首相了。趙曙繼位,他再度回到朝堂,都成了西府的樞密使,再加上他平時很少發言,還有誰看不慣他?
只有一個人,官位不阻撓某個人了,可威望阻撓著某個人。
趙曙雖然混蛋,這句話應當能聽明白的,富弼又說道:“臣事陛下如事先帝,盡心無隱,惟道是從。”
是有道我才從,無道我就不從了,富弼也感到自己說得太生硬,於是改口:“陛下也知道臣的表裡為人,常蒙陛下保全。臣今離陛下左右。仰持聖睿,斷無所憂,只是擔心讒謗避免不了,萬一有之,還乞請聖慈察其所謗之語道理如何。若臣不是無道無理。請陛下始終保庇,使臣全始全終。假如臣因病而去,便是死滅,也會在九泉之下陰有所報。”
別以為他下了就會平安無事的。
當初呂夷簡下了,君子黨們還繼續往他頭上潑一盆盆的臭水。
對這段過去,富弼再清楚不過。並且他自己就參與其中了。
但那是趙禎在世,不用擔心。
現在的皇帝如何與趙禎相比?雖然這個皇帝病怏怏的,也不過三十幾歲,還能活很長時間的,在這個時間裡。韓琦肯定一直擔任著首相,如果韓琦與歐陽修對自己繼續窮追猛打,那可就糟了。特別歐陽修那根筆桿子,富弼真怕啊。
“富卿,放心地去吧。”趙曙這才開口說道。
富弼擔心地過頭。
趙曙是滾肉刀,但不是白痴。其實只要富弼不吭聲,不出聲反對,那怕他不支援濮儀。他也能呆在樞密使位子上。
但富弼非要在這時候一表二表三表,連上了二十幾表,趙曙不能保了。這才同意他離開京城。
富弼走出皇宮。
富紹京與富紹隆迎了上來:“父親,官家怎麼說?”
“辭行,官家能說什麼?”富弼喝道。
很清楚的一件事,皇上要搞濮儀,自己不支援,皇上還能挽留嗎?
富紹隆說道:“聽聞宮中下旨。放宮人一百八十人。”
“這有什麼稀奇的,太祖放過。太宗放過,真宗放過。仁宗也放過。”富弼粗暴地說道。
“但不是這樣……”
“那是先帝的妃嬪,有的比官家還小了很多,如何擱在宮中,官家豈不尷尬?”
似乎是這麼一個理。